月色明灭，今晚风大，朦胧月光像是隔着几层黑纱，时隐时现。

“姥姥家把这种月亮叫做毛月亮，据说，有毛月亮的晚上孤魂野鬼都喜欢出来。”艾晴柔道。

她不是想说给仙人掌听，她是想要有点声音。月色不大，夜色浓郁，以至于眼前的看不透的树荫比往日可怖上许多。

仙人掌“噗嗤”一下，他道：“胡说。孤魂野鬼出门可不看黄历。月色大不大，关他们什么事。”

有人说话，有人陪着她，胆子自然而然要大些。她道：“是吗？”腿在走，心肝却在颤抖。分不清是因为黑暗而害怕，还是因为担心而牵肠挂肚。

仙人掌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几不可闻。

偏生此时，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凄厉诡谲，尖利地穿破沉寂的黑暗。似乎撕裂了整个天地。

“前方。”仙人掌道。

艾晴柔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一咬牙，加快了速度。绕过有蘑菇的大树，便是黑色的符文石。顺着草坡滑下去，顺着仙人掌指引的方向跳下石坡。便看见眼前是一片高粱地般两米来高的半山草海。除了草，便是树跟灌木。

“哇……”又是一声婴儿的啼哭。

随着这一声啼哭，夜空中还响起一些别的声音。有叫嚷声，还有脚步声。“快跑！快跑！”，“小师叔！快走啊！”，“小师叔！”。

是贝贝他们！

仙人掌感应得没错，贝贝他们是往草坡过来了，似乎是打算从草坡跑回去，他们似乎正被什么东西追赶。

“老弟。”艾晴柔到了这时候，什么害怕都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觉得一股气血冲到了头顶，二话不说拨开眼前的草丛就想过去。

仙人掌喝住她：“喂，找死呢？——看看情况再说！”

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只见草海斜坡下，矮草地处，一群孩子正在往灵虚宫方向跑。他们身后跟着一团巨大的身影。

“老天，那是个什么？”艾晴柔喃喃道。

巨大的一团，活脱脱有个坦克大。古怪如龙的头，长着开叉的双角，牛一般粗壮的身子，浑身都是红色的长毛，最古怪的是这红彤彤的毛色竟然会发光！

“麒麟。”仙人掌在艾晴柔脑袋中道，随后艾晴柔听到仙人掌微微呻吟了一声。

“掌爷，你怎么了？”

“好疼。”他说。在看见麒麟的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事情涌进了脑袋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钻心的疼痛。不，不是钻心，他没有心。

“掌爷？”艾晴柔轻声唤着。

或许是因为魂魄相连，艾晴柔感到一丝异样的不安。这种不安让她突然间回想起梦境中，他心底深处的那片冲天火光。还有他心底深处那浓得无法挣脱的哀伤。

“掌爷？”她轻声询问。却不知她的声音和言语里的关切让仙人掌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真是可笑，他竟然因为这暴力女一声清浅的询问，魂魄深处有个地方突然变得柔软，然后有所顾忌。

有所顾忌，不愿说出自己的难受。因为不喜欢看本来就着急的她更着急。

他看不明白自己的思绪，莫非是因为珍惜这点几百年来头次遇上的温暖？还是灵魂变得太弱。

可笑。艾晴柔这样的女子，人世间数不胜数，若非是一命相连，有什么值得他在乎的？自己实在是变太弱了。

“我，”仙人掌道，“没事。”

艾晴柔抿了抿嘴，轻声道：“傻瓜别逞强。难过了可以告诉我。”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一刹那，背后的仙人掌在篓子里动了动小身板。

人不动人，一点真心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