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晴柔一时怔在了雨里。
那么个可爱可怜的人,和青莲宫凶巴巴的老婆婆竟然是一个人!
雨落无声,花舞呜咽。艾晴柔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握着那颗珠子转回小屋。
那天晚上,艾晴柔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一落从未见过的宫殿,一个穿着青纱的人站在莲花台上教导阶前长跪的小姑娘。小姑娘抬起头,是雨娘。
“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土犬愚忠;柴猫捕鼠;匠人求工;农者锄田。身为东土修真之人,享世人供奉,那提升自己的修为,抛却个人爱恨,保门派兴隆,便是第一存世之道。”
“再往上便是领悟造化神奇,以一身功法守护东土平安。”
“东土云华的弟子,要律心,降妖除魔之时不可有半分心慈手软。”
“大道之大,在于天生万物;小道之小,在于于己于心。俗世情缘对于修真而言,原本就不过累赘。多少人为俗所牵,却丢了修真护土的大道!”
艾晴柔还想听,却觉得声音越来越远,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渐渐地,她似乎又回到了灵虚山。
煦煦春风中,一个人在喝酒。
“你若再不来,我便又去青莲宫找你了。”那个男子醉醺醺笑道。
“找我?我有什么好找的?”雨娘看着眼前人。
“因为,我想你了。”男子笑道。
艾晴柔还没看清男子的容颜,便又看见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劈开漫山梨花如雨,眼前的情景发生了变化,雨娘扯住一个人的衣袖。
“放开。”那个身影道。似乎有些不耐烦。
“你当真不走?”
“我为何要走。”
“你……不是说了要跟我去周游东土十六国,看尽这世间繁华,然后找一个小小幽谷,建一栋竹楼,了此一生吗?”雨娘道。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我说过?喝多了的醉话吧。你竟然也信,哈哈哈哈。随便两句话,你就傻乎乎地为我做那么事,真是够笨的。”那男子仰头大笑道。
他的笑声揉碎了风中的缱绻暗香。
雨娘闻言,浑身发抖,抬起头,一双美眸中全是泪却不淌下。她咬唇,随后放开了手。
在她松手的那一刹那,男子不言语,身子却不自觉地微微一颤。终于还是没有回头,只闭了眼,似乎是在听着身后的响动。
“三天之后,我在这里等你。”雨娘道,“如果你来,我就跟你去天涯海角。……如果你不来……紫庸,你不可以不来!”
“我不会来的,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紫庸,你真以为你这点本事守得住这灵虚宫?你真以为你一条蟒蛇没有灵药光喝喝酒就可以渡劫化龙!”
“就算我死了,又关你什么事?”男子道。
这话说得太狠,雨娘的话戛然而止。
男子冷笑一声,甩手而走。
雨娘抬起头,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霏霏细雨。
一点一滴的雨滴凉得艾晴柔从梦里冻醒。
“怎么,又睡不着?”掌爷问。这家伙一直没睡。
“睡不着。”艾晴柔将梦境讲了一遍。
“呆子。这不是梦。是附着在六殊花上的记忆。思念太强你太弱,记忆钻进了梦境。”掌爷喃喃度答。
“也就是说。这是真的……”
久等无望的雨娘,终于心灰意冷地服了药。曾经温婉的人走了,留了一抹生魂在这雨里。
艾晴柔没来由地觉得难过。
“可笑。”掌爷却在艾晴柔的脑海里叹道。明明该是嘲讽,偏生艾晴柔在他好听的声音里听出了怜惜。
可笑吗?
斩断了宿愿,抹掉了曾经的刻骨铭心,终于修为飞跃接过衣钵。可一抹真心,却在这梨花微雨中,提灯行走了百十年……
“这帮笨蛋求的是什么?得道成仙、呼风唤雨?享受万民朝拜?却不想想,连好好当人都当不了,还当什么神。莫名其妙。生于世间,束缚已经很多,何苦再添掣肘。”掌爷道。艾晴柔不是这世界的人,也压根听不出掌爷的话有多邪性。
“本事再高,又能怎样。”艾晴柔竟然还觉得掌爷说得有理。
“六殊花种子呢?这种无聊的药,要来何用,平白扰人清梦。呆子,你干脆丢了好了。”掌爷的性子一向如此,既然看不顺眼,便根本不想留着。
“不。”艾晴柔拒绝。
“嘿,你拿它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