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晴柔的话太煽动了。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熊孩子会拒绝“拯救世界”这种英雄设定。危机四伏的现实、神秘的师姑、祖师爷的预言还有强大的正义感宿命感，小家伙们完全入戏。

艾晴柔的话还没说完，胖子几个的背都已经挺得笔直，连门外海芋下的笨麒麟都把自己蹲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

贝贝再次看了一眼窗外的茅厕板，心里寻思着这块厕所板明儿个会不会被胖子几个裱起来。

“但是在那之前，大家一定要小心翼翼，变得足够强大。作为命运指定的药师，我以后就是你们的坚强后盾，你们要加油修炼。保守秘密，要知道，这片菜地不但是你们自己的命、不只是贝贝的命，不只是师姑的命，更是灵虚宫，甚至整个天下。能不能守住秘密，成为祖师爷预言里的勇者，就看你们自己了。”艾晴柔道。

艾晴柔的话音落，面对的是一片寂静。孩子们似乎被气氛所感染。

艾晴柔把他们拉进了利益共同体。却没有意识到这群小道士小妖精完全背离了“修真成仙”的传统教育。

终于，激动的小胖子率先举起小手，道：“来，我们再发一次誓好了！”

发誓？好像还是第二次？

“我要成为勇者！”

“我要代表正义！”

“汪！”

“违者天诛地灭！”

“汪汪汪！”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六小加麒麟的光团混成一团滚进眉心。

这便是誓约？

原来这个世界发誓还可以这样？这应该是很慎重的誓言才会有的吧？

不知怎么，艾晴柔被单纯的小鬼们弄得有点感动。她其实只是贪生怕死怕小屁孩到处乱说给她惹事，却不曾想孩子们竟然如此当真。艾晴柔暗暗决定一定要好好地为这帮小鬼种菜，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强者。

安下一颗心的艾晴柔突然觉得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是个浪费，像她口才这么好的人应该穿到大革命时期的，没种能成为个什么开国元老文臣首辅什么的。

“对了，你刚说‘又’是什么意思？”艾晴柔问。

“贝贝师叔今天已经要我们发一遍了。”胖子解释。

贝贝？贝贝怎么做到的？

艾晴柔看向自己弟弟。她冥思苦想半天才有这完美的说辞，贝贝说了什么？

睡前，艾晴柔忍不住问弟弟。

“很简单啊，”贝贝轻轻耸耸肩，“谁说出去了，我要小琉小璃永远跟他绝交。谁发血誓了，小琉小璃就亲他一下。”贝贝扬了扬清秀的眉。

艾晴柔嘴角抽搐了一下。她错了，玩政治果然不适合她。以最小的代价换得最美好的结果，攻其软肋，不拖泥带水，她弟弟才是人生赢家。只不过这作风，微微与弟弟有点不合。

“谁，教你这套的？”艾晴柔问。

“掌爷啊。”弟弟答，“咦？姐你怎么突然又起来了？不睡了吗？”

“弟弟你睡，我带掌爷去‘祖师爷的玄机’上晒晒月亮。”艾晴柔道。胆敢带坏她宝贝弟弟，她会让掌爷分分钟明白做人的道理！

“姐姐，别骂掌爷。是他说姐姐肯定会为了保护我瞎折腾。我想他其实是想帮你。”弟弟诚心诚意地道。

那家伙，会那么好心？他只是嫌麻烦吧？

“姐，我觉得掌爷其实很厉害呢。”贝贝对掌爷的钦佩指数似乎一直在诡异地升高。艾晴柔实在不明白那朵臭屁自大坏性子简直一无是处的仙人掌到底有什么好佩服的。

“他说，他不懂做人的道理。但是他知道，要看破人心才能找到活下去的道理。如果要想强大到可以保护姐姐，那么就得学会揣测人心善恶。可是姐姐，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很难过呢。他是不是没看破人心所以死了啊？”

“问我做什么？我跟他很熟吗？我怎么知道。贝贝，姐跟你说，你别听那仙人掌忽悠，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哪里还记得这些？你听着，你就跟着他学本事，他那些七里八里的怪道理你完全可以不听！”

话虽如此，说出这话时的掌爷是不是很难过？他的心底，似乎总藏着许多事。

“可是他说得很多道理还是有意思的。”贝贝嘟囔。

“比如？”艾晴柔忍不住想听。

“比如他说，曲线之所以比直线美，是因为曲线能引起眼睛的缠绵追逐。”这句话有点耳熟，好像没什么问题。“美人也是如此。”贝贝继续转述。

微微的一阵沉默。随后，小屋里传出艾晴柔的怒吼，“掌，爷！”

胆小的麒麟躲在一片“海芋”叶后，拼命用海芋叶挡住眼前的一盆小小仙人掌。只有它看得见，仙人掌里走出一个紫电缭绕的虚影。

月光下，半透明的掌爷长身玉立，伸手触碰冰凉的月光。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中却有摸不透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