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天份（下）

清晨的灵虚宫，流雾如画。灵虚宫前门的石阶上坐着两个斗笠。

“师兄，咱们真的住这？”小斗笠问。

平心而论，他很喜欢灵虚宫。作为一个孩子，他恨不得天天跟贝贝们一块满灵虚宫疯去。可是他也知道，他跟师兄有无数个理由，不能随意留在这。

大斗笠的举动，让小斗笠很迷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小斗笠记得大斗笠原本是要卖了东西后带自己隐居深山的。

如果要留。为什么是灵虚宫？

全天下都知道灵虚宫如今乃是一座废宫。大试之后，灵虚宫还能撑几年，都是未知。

小斗笠道：“师兄，师尊说过，只能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会不会太莽撞了一些……”

小斗笠显然比大斗笠谨慎。

小斗笠清楚地记得，师尊说过几百年前，他们一派的祖先就是太过冲动，以至于他们在通神山待了数百年。而且从此以后，与法术几乎绝缘。

师兄为何会选择留在灵虚宫？

却没想到师兄点了点头。然后道：“嗯。住这。”

小斗笠不解地问：“为什么？”

大斗笠看了一眼小斗笠，指了指他身侧的小木盒，道：“因为，那东西，亮了。”

木盒里装的东西，突然亮了。就在“云初”挺身而出与方高对决的时候。原本打算助一臂之力的大斗笠在那一刹那发现木盒发出了紫光。

等待这道光，他们已经等了数百年。

让大斗笠不明白的是，这道光所指引的究竟是云初？还是懵懂无用的艾晴柔。

大斗笠想看清，这道紫光却一瞬即逝。捉摸不定，犹如天空划过的流星。甚至根本没有给大斗笠任何辨别清楚的机会。

好在，这两人都是灵虚宫的人。

所以，大斗笠选择了留在灵虚宫。

世人嘴中颓废不堪的灵虚宫。

说话间，背后灵虚宫的大门开了一条缝，钻出小胖子圆乎乎的身子。小胖子手上拿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菜饭，脸上还气呼呼的。

小斗笠见状，连忙问：“怎么了？”

胖子把两大碗香喷喷的菜饭往大斗笠小斗笠身边一放，气鼓鼓地说：“那个宝源，真是绝了！”

“嗯？”

“原本我们以为我们家师姑爱财，现在才知道什么才叫真爱财！怪不得他能赚那么多钱。”小胖子气呼呼地回答。

小斗笠茫然地问：“到底怎么了？”

“一大早，我家师姑发现宝源在屁颠颠地搬她三轮车里的东西。问他干嘛？他回答说全部卖掉、全都给师姑拍卖掉。师姑不让，说里面有很多东西是她娘留下的，她要留下当念想。宝源就说师姑傻，说没人用的东西就是一堆垃圾。说赚钱这种事他是专业的，天下没几个人有他的天份。说想当年，他才一百多岁时，就用十个铜板奠定了宝源楼的根基，说他如今全东土西土都有分店。说他才懂得如何把这些破烂变成钱，他要师姑闪一边去，赚钱的事谁都比不过他。”

“然后呢？”

“然后暴怒的师姑就让麒麟把他叼住甩一边土坑里跟仙人掌一块当垃圾去了。”

“……”

“再后来，他突然一拍大腿拿了把斧头跑去砍树。问他干嘛？是不是要用把斧头自杀。他说我们的梨树名叫半生梨，极为难得。这种花，月下生瓣，花瓣一落即生，花开五十载，梨香半生。所在之处，花落如雪，犹如仙境。有这种花的地方，世上不超过百处。只要找到母株，挖出来卖给有钱人做园林一定可以卖很多钱。尽管挖了母株后，其他的梨树就都会死掉微微有点可惜。不过反正师姑这种村姑种菜女也不懂欣赏，留着与垃圾无异，倒不如卖了卖了。师姑一听就怒了，放麒麟把他叼了，又甩土坑配仙人掌当垃圾去了。”

“……”大斗笠沉默。

“然后他又开始捣鼓师姑的小茅屋，说要把土屋的砖皮弄下来，说有人收藏这个。他一掀，土屋的茅草灰土就扑扑地掉。师姑怒了，说他神经病拆她屋子呢。又教出小麒麟把他甩坑里看仙人掌去了。”

“……”

“再后来，宝源又说要把师姑的小院子做改动，要把萝卜白菜拔了，在菜园子中央摆上九九八十一个炼丹炉，说这样才像个药师。这次可痛快了，他话没说完，麒麟就自己冲上去把他甩坑里陪仙人掌去了。”小胖子嘟囔。

“那你生什么气啊？”小斗笠不明白。

“都怪他，老是钱钱钱的。贝贝师叔说他那时天份使然，可我们师姑本来就为这事操心呢，一生气，每人的萝卜条从二十五根减到十五根了！”小胖子气鼓鼓地道。

这么多人上山，灵虚宫的日子自然更紧了。

“亏他还好意思拉着我问‘那小丫头……那个我名义上的主人，究竟是吃过多大的苦？为何，连萝卜条都这般吝啬？’——亏他问得出，气死我了！”

却不想想，萝卜条都论根，真正的铁公鸡是他家种菜师姑才对吧。宝源是从商天份，他师姑可是纯粹小气。这姑娘，到底是过了多穷的日子啊。

小斗笠道：“宝源是妖，身份曝光，应该无家可去了。可是晴柔姐姐没有芥蒂收留了他。他应该是想照顾晴柔姐姐。”

无处可去的宝源，重情重义的妖，很可能会为了艾晴柔在“众叛亲离”时的不离不弃，从而选择护她终身。

他善理财，而艾晴柔尽管有心却对这个世界的赚钱规则并不了解，灵虚宫又正穷着，毫无疑问地他想担起这灵虚宫赚钱的重任。

说起来，这个一身铜臭味的妖，倒是很有几分男子汉的担当。

只可惜，他撞上的是艾晴柔。

“一是天份，一是珍惜落脚之处的得来不易。”大斗笠突然开口说。得来不易，天大地大，有几个人能像这对姐弟一样坦然接受异类？又有几个地方能像她们身边那么安心。尽管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丫头，性格也不好，却偏偏有让人想停下脚步的本事。

这是不是因为她的梦不大，守护一个家。

而他们，都是在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对了，你们又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围着灵虚宫绕了个大圈圈后就守在这？你们……能跟这守山界石说话不成？”小胖子不解地问。一夜过去了，大斗笠似乎只对界石感兴趣。

“天份。”大斗笠笑。笑得很神秘。一笑未落，眼睛就扫向了天际处。天际处，隐隐有飞鸟。二话不说，大斗笠忽然站起。

同样动作的还有小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