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像我一样教你,养你,疼你,护你呢?”楚陌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就已经说出口了。
阿九深深看着他,倏地退开几步,一把拿起桌上的油灯就往左手腕烧去……冷汗顷刻溢满了额头。
楚陌景终于变了脸色,几乎瞬间就出手掀翻了她手里的油灯,头一次厉声斥责她:“你做什么?”
油灯溅起几滴火花,转眼就在寒气之下灭了。
阿九因疼痛惨白着一张脸,却反而甜甜笑道:“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这道刀疤,师兄你看,这下好了,刀疤没有了……我不是他的表妹,我只是你的师妹,所以,所以……”
楚陌景抓住她的手臂,腕上的刀疤果然已经看不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烧伤,丑陋又可怖。
“宁九卿!”
楚陌景神情从未有过的冷然,桌椅都在他周身劲气下碎裂,他甚至直接叫了阿九的名字,声音冷得可怕。但他什么都没说,拉着她就往门外走。
“师兄,这么晚,纪叔叔一定睡了。”阿九还在笑,用一只手拽住他,“别去了。”
楚陌景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像此刻这般气极,他情绪很少失控,几乎次次都是因为阿九,僵持片刻,他漠然道:“如果你不想活了,我直接杀了你,何必如此!”
阿九眨了眨眼睛,看到他手都在颤动,心知自己恐怕真把人气的很了,但她竟觉得有些高兴……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既是自己下的手,阿九自然知道轻重,这烧伤看着厉害,实在并未伤及筋骨,比她料想的还要轻,大概也是因楚陌景出手太快了。
“师兄,别生气……”阿九抿了抿唇,像从前一般嗫嚅出声,语调软软,眼里慢慢的泛出泪光。
所有的怒气都沉淀下来,楚陌景微微一叹,拉着她坐下,找出一瓶药膏,动作轻柔的帮她上药,就是不理她。
“师兄,别生气……”阿九又重复道。
“阿九,”楚陌景道:“你年纪渐长,我却不知你在想什么了。”
楚陌景在想,他看来真不是会养孩子的人,一个祁少陵变成那种德行,现在阿九又时不时的来点状况……难不成其实问题不是在阿九和祁少陵身上,而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这么一想,楚陌景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阿九左手在楚陌景的手心里,右手就托着腮帮子看他,她默默的想,其实师兄一点也不冷漠,师兄分明那么温柔,再没有比师兄这般纵容包容她的人了。
上完药,楚陌景又拿纱布帮她缠好,沉声道:“回去别乱动,明天让纪叔叔再给你看看。”
说着,他起身,“不早了,我送你回房间。”
“师兄,”阿九抱着他不撒手,“别赶我走了。”
楚陌景板起脸:“今日胡闹的还不够吗?”
“可我只愿意跟你胡闹!”阿九胡搅蛮缠。
“……”楚陌景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竟无言以对了。
若是谷主在这,大概一定会幸灾乐祸:看你自己把人纵容得无法无天,这回可是自讨苦吃了。
楚陌景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见这小丫头捂着手腕可怜兮兮的模样,心知有几分是她故意的……可知道又能如何,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不忍心罢了。
也罢,今日起起落落,恐怕也着实令她受了惊吓了。
楚陌景轻叹一声,将阿九抱到床上,拍拍她的额头,“好好休息,莫再胡闹了。”
他说完就要转身,被阿九一下子拉着,“师兄,你去哪儿?”
“你睡吧,我温习心法,不走。”楚陌景安抚她。
阿九:“……”
大概是今日事情太多,没过多久,阿九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楚陌景在一旁闭目静坐,睁眼看了看,倏而听到她说了句梦话:“楚陌景你不是人……”
“……”被骂的人不动声色,却又听到她微弱的呢喃声。
“师兄,你是我心中的明月……”
楚陌景愣住,运转的心法险些错乱,心中有一块悄然决堤,他却茫然之极,从未有过的茫然。
夜色褪去,晨光微醺,太阳自地平线升起,光芒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