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了,齐修远仿若不经意般的扫了眼齐姜氏背后的那八扇富贵花开屏风。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坐在主位上的齐姜氏就沉下了一张保养得宜的芙蓉玉面,将手中丝帕一丢,狠狠扫落身畔矮几上的青花瓷盏,里面带着清淡灵草香气的茶水顿时弥漫了整个室内。
噗通、噗通!
刚刚还喜笑颜开逗趣捧哏的婆子丫鬟们顿时如同下饺子一样,满面惊恐的跪满了一地。
“为了你这个不成器的畜牲,我这个做嫡母的可以说是把脸面都扔到泥地里给人践踏了!”齐姜氏恨铁不成钢的嗓音随着茶盏滚入地毯里的沉闷声中响起。
与此同时,一个脸色青白交错,带着几分纵欲过度萎靡的俊美男子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明明是你自己自甘堕落要巴结讨好那个绿阶巅峰能继承这偌大齐府的贱种,干嘛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来?!”
男子赫然抬头,一张足以让任何女人为之目眩神迷的俊美面孔因为仇怨和愤懑扭曲的让人不寒而栗!
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亲儿子会说出如此戳人心窝子话的齐姜氏险些一口气吸不上来就这样厥过去!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她的胸脯因为愤怒而剧烈起服,把室内其他人尽数赶走的姜妈妈嗷呜一声也跟着自家小姐嚎了出来!
“妈妈的好少爷!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你这是要你阿娘心疼死啊!”姜妈妈一边说一边拼命的给她从小看到大的小少爷打眼色,一边扭头抱住自家小姐的腿拼命安慰,“小姐!妈妈的好小姐,少爷他不是存心要伤您心的!他只是憋屈的狠了,心里实在是不好受的紧,您可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啊!”说着说着又说回了她的好少爷头上,“小少爷,你可是小姐唯一的儿子啊!她不向着你向着谁啊,要不是为了你,她怎么会自降身份的去对一个卑贱低下的庶子和颜悦色!她是姜家的小姐是齐家的当家主母啊!”姜妈妈紧紧环抱着自家小姐的腿,为她难受的的嚎啕大哭!
齐姜氏任由自己的乳妈妈抱着自己为自己心疼的哭,一张端秀犹存的芙蓉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一片漠然冷寂。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姜氏用异常狠戾的声音开口了,“这里是我的屋子,你给我滚出去!有多远便给我滚多远!”
齐修玮僵立在原地,并没有如齐姜氏所说的那样滚出去,他的心里就仿佛烧了一团火,煎熬痛苦的厉害!刚刚躲在屏风后面,如同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藏匿着的他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刑场般的正在被人刀刀凌迟!
他作为百川齐家少主的自尊!
他身为家主唯一嫡子的骄傲!
仿佛都在刚刚那一刻尽数化为了乌有!
他彷徨的厉害恐惧的厉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摆脱——唯一能够做的,居然是伤害这个一直在为他殚精竭虑精心谋算的母亲!他的亲阿娘!他目前……仅有的依靠!
齐修玮本就红透的眼睛里逐渐有了水雾在缭绕,他用力掐了掐自己微微痉挛的十指指尖,任由锋利的指甲没入因为养尊处优而细嫩白滑的掌肉里——
几乎可以说是拿自家的小少爷当心肝看待的姜妈妈立刻白了一张哭得狼狈不堪的老脸,“少爷!你的手!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齐修玮揪着被他在屏风后面折磨的如同咸菜一般皱褶横生的锦衫袍摆噗通一声跪倒在齐姜氏面前——姜妈妈见此情形忙不迭膝行着让开——喉头哽咽的把脸埋在齐姜氏腿上哑着嗓音,轻颤着叫了声阿娘。
齐姜氏的眼泪登时就下来了!
她低头俯视着这个宛若受伤幼兽伏在她膝上的儿子,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当年在产房艰难产子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生的有多辛苦啊,她的丈夫不在意她,即便是听到了她即将生产的消息也没有任何迟疑的选择继续闭关,徒留她一个人在产床上挣命……
她生了两天两夜——血都差点没流干,才把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从肚子里带到这人世间,那时候她已经筋疲力竭的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但她依然坚持着让乳妈妈把他抱到自己面前来让自己看一眼,她知道襁褓里这皱巴巴的小东西就是她今后在齐家落地生根的保障是她骨血相连的心肝宝贝。
雍容朱颜已经彻底被泪水打得湿透的齐姜氏视野模糊的把手轻轻放在了自己儿子头上用同样带着几分丝嘶哑哽咽的声音对跪伏在她怀里的儿子轻声说:“你是阿娘的命,为了你,阿娘没什么不能做、不敢做的——所以,不要怀疑阿娘对你的一片心,也不要苦了自己,儿子啊……咱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