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凰树被打开一个巨大缺口,青棱身影消失在了树下。
世界一瞬间忽然寂静无音,万物似都湮灭了声息。
他心头再也落不下多余的重量。
她一句话,于他而言,可以是这世上最锋锐的剑,也可以是这世间最玄妙的药。
唐徊低低地笑了,眉间雪眼里霜都消融成春色满天。
“好好活着?如果她知道,灵体寿元一旦溃散,你就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还会和你说这些吗?”闲凉的声音带着嘲弄传来。
唐徊转头看去,裴不回已经飞到了最近的树上,手枕在脑后半倚在树杆上,叶隙间的光芒在他脸上打下斑驳红光,他眯了眼看树上落下的烈凰花,伸出手接住其中一朵,放到鼻下轻嗅。
这悠然自在的模样,叫人看了心情跟着轻快。
“我和她之间的事,不用你管。”唐徊唇边的笑未收,那话里带了几分挑衅,这让他有别于以往的冷漠,“倒是你,管好你的心,别去想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裴不回望着烈凰花的眼眸一眯,眸光刹那间冷厉起来。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狂妄,如果他们间的战争是建立在现实之中,唐徊这会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他说的是心。
裴不回笑了。
“你这么说,好像我不做点什么,就对不起我的心。”
喜不喜欢,爱不爱,那是另一回事,这都被人挑衅到头上了,他不回敬点东西,就太对不起他这万年的道行了。
“你做什么都没用。”唐徊掠到了断恶剑上,盘膝坐下,苍白无血的脸像纸画出的眉目。
“呵,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等到你死就可以了。你可以猜猜看,如果你不在了,她会记得你多久,一千年?一万年?还是十万年?此后千秋万载,都只有我在她身边。你陪她三千年,而我可以伴她到死,你说……她最后会记得谁?”裴不回笑得更开心了,“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敌得过时间?”
“所以我不会死!”唐徊回答他。
裴不回挑了眉眼,道:“你不是已经死了,一个已经死的人却跟我谈生死,太可笑了。”
唐徊看了他半晌,才复道:“留在她身边,就是活着。”
……
外间所有对话,青棱都无所觉,她一切心思都放在手臂上的龙魂之中。
幽冥寒焰彻底消失,龙魂又开始肆虐。
“墨云空,你的十三月冕和龙魂,都将属于我!”
她轻吟一句,右手手掌按上左肩紧箍的藤蔓。
墨云空的元神未闯入青棱的识海内,因此青棱还无法与之对话,但墨云空必然听得到她的声音。
随着她一语落地,左臂之上龙魂顿时疯了似的开始冲撞起来,皮肤皲裂得涌出血丝,墨黑的手臂之上遍布红纹,青棱却仍是笑着。
她右手用力,刺在肉中的棘刺忽然射出无数道银亮光芒。
那是蕴含生气与苍穹之力的灵芒。
这些灵芒在她左臂中如经脉一样游走下去,覆遍龙魂,左臂的伤口中绽出些微青光,看着像碎瓶被塞进了夜明珠一般,光芒漏出。
噬灵蛊不断抽吸着四野生气,修复着受伤的手臂和经脉,掺了苍穹之力的灵芒紧紧缠着龙魂,不断鞭笞着宿龙之魂。
这是场需要时间的角逐之战。
她的灵芒虽能束缚禁锢住龙魂,但龙魂不依不饶地仍旧盘踞在左臂之内,她无法控制它。若是无法控制,她只能将墨云空的元神连同这宿龙龙魂一起炼化。
这样一来就太浪费了。
青棱凝了眉目想办法。
忽然间,她的储物袋一阵又一阵颤动起来。
青棱心念一动,娇娘所交托予她的宿龙像便自行飞了出来,在半空之中一圈圈地转动着,像在应和她手臂里龙魂般。
这宿龙像不是需要什女国功法才可启用?
青棱有些诧异,她伸手去握这宿龙像,却被一股怪力弹开。
还没等她想出头绪,这宿龙像飞到她的臂前,龙像的眼眸突兀地睁开,射出幽暗红光。
红光缠上手臂,一阵阴寒尖锐的痛楚骤然袭遍她全身,她措手不及,手臂忽如石化一般动弹不得。
这宿龙的真正力量,岂止天道初窥?!
青棱心头大震。
然而她并没有惊讶的时间,因为这宿龙像开始渐渐没入她的手臂间。
龙魂剧烈地挣扎着,其间一团元神被甩出。
……
两年又八个月,烈凰树一阵震颤。
树杆之上裂开一道大豁口,青棱出关。
唐徊倏尔睁眼。
殷红的树杆之中,走出月白人影。
青棱缓步而出,她仍旧是进去之前的打扮,月白宽袍,只是左臂的袍袖已经被龙魂撕没,纤长的手臂露在外面,是和她一身颜色截然不同的模样。
小臂是铁青的甲手,而上臂之上浮了一只腾起的墨龙,远望而去,就像是铁青色手肘接口里跃飞出的龙,龙头出现在了后肩上,一方看不出文字的红印按在了龙图之上。
唐徊站起身来,细细打量她。
两年多不见,她又换了模样,比从前显得更有力一些,眉眼间全是飞扬神色,化去了那些本就不该出现她脸上的冰冷漠然。
这一趟回归烈凰,旧地重游,似乎叫她放下了心头执念。
青棱展眼望了望,问:“裴兄呢?”
“嫌这里无聊,下去找人陪他玩了。”唐徊视线落在她身上,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地看着。
青棱身影一动,掠到了半空,双手同时伸展开。
一龙一凤,各自从她的左右手上无声而出,顷刻间化成庞然大物笼罩了整个烈凰宫的上空,墨龙朱凤,在天宇缠绕盘旋而上,引得整个烈凰宫的修士都驻足抬眼。
这龙凤无声无息,一点威压都未曾泄出,然而这雄霸天宇的景象仍旧让人察觉到了其上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