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阿甲道:“阿甲,让他们都渡劫失败好了,那几个人,看着很讨厌,黑衣服的,最讨厌,越看越讨厌,想要亲手杀掉他。”
阿甲担忧地看着我,伸手扯了扯我的衣袖。
地下城阴气所养的傀儡已经富有灵性,它明白我的意思,它想告诉我:“刑老前辈应当是不允许的。”
我摇头叹气:“刑老前辈让我看着她,现在她死了,以后都不用看着她了,可是阿甲……我好像不开心了……”
事实上,不是不开心,而是深切的绝望和愤怒。
这一刻恍若领悟之后的绝望和愤怒。
刑老前辈又如何?命数轮回又如何?
所有的一切都伴随着她的消亡而不存在任何意义,只我偏偏明白太晚。
原本我可以救她的。
她或许是希望有人能够救她的。
我无法克制内心的颤抖和悔恨,仿佛天地轰然倾塌,此时此刻,也唯有报复方能给我最后的支撑。
然后,我不顾一切开始了杀戮性的报复,一路踏血,以祭奠她灰飞烟灭的亡魂。
第一个目标自然是那假惺惺的女修。
我想,他们不是将她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呵护么?那我便也叫他们尝试一下失去的痛苦和无助。
我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在玉衡峰云气袅绕的竹林里,她吓了一跳,然后用让人讨厌的目光偷偷看我,甚至红了脸庞,声音也变得极细极弱,她对我道:“你是谁?”
我冷冷地告诉她:“行刑狱长。”
我相信,其实不用我讲,她也知晓我是谁。
三生轮回索冰寒的气息流转,来自地狱的叫嚣邪魅狷狂,近百年来,正魔纷争越演越烈,它所捆绑的魔道妖人与正道叛徒多不甚数,名声也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尽管没有人看过它的模样,但世人传言不假,它是一根铁链,周身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即便被强大的符纸封印,依旧冰冷暴戾。
它在我的手中,她不是弱者,当猜出我的身份。
可她偏偏喜欢假装无知。
果然,她瞪着大眼睛,偏头问我:“是地下城的行刑狱长么?我听过的,可是你来这里做什么?是迷路了吗?”
我能够看到她灵魂深处的急切和欢喜,我甚至能够听到她内心的狂呼,“我就知道,行刑狱长又如何,终究还是逃不出我顾长乐的手掌心,什么迷路?故意接近我吧?”
我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诡异的想法,不过一个无知但却喜欢假装更加无知的女修,到底有何自信会以为旁人都将是她的囊中之物?
这样的想法叫人恶心。
我摇了摇头,厌恶地吐出两个字:“杀你。”
我来这里,不是迷路,更不是为了接近你,只是为了杀你。
语罢,三生轮回索发出轻灵悦耳的声音,毫无阻碍地穿透她的丹田,竹林里霎时弥漫开鲜红的血舞,正如那日自爆的阿月,炫目不已。
她当真是没有想过我会杀她,感受到冰冷戾气的瞬间,她内心的想法还在跳跃,但是她瞳孔的色泽却聚聚散散,定格在我的身上。
然后竹林里静默一瞬,她终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道:“你……不可能,你不可能杀我,对的,你不可能……为什么?”
我对她道:“因为你害死她了啊。”
她痛苦地捂住伤口:“她?”
我毫不留情地收回三生轮回索,看着她脆弱没有支撑地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却一字一句地问她:“自己不难受么?害怕吗?那天,她的绝望和痛苦,你也应该体会一下的对吧?丹田被毁,自爆身亡。”
一边说着,我恍惚又看到那个傻傻笨笨的丫头决绝自爆的瞬间,不经意间,心中又是一痛。
她却仿佛明白过来“她”指的是谁,忽然尖声道:“你说的她,是顾长月对不对?你为她杀我?可是你知不知道她总是害我?你被她骗了,她在骗你,她那样恶毒阴险……”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极为愤怒。
本来可以一击杀死她的,可现下,我想,或许应当将她扔下地下城,与人鱼为伴。
她不是想要鬼府机缘么?那么我便将她送去鬼府,看她能不能寻到机缘。
阴暗诡谲的地下城中,冰寒的忘川水流涓涓无声,裹着美丽驱壳却暴戾嗜魂的人鱼来回游荡,饥渴觅食。
她的到来给它们带来异样的乐趣。
我听到人鱼们疯狂的笑声,听到她痛苦的惨呼,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张苍白憔悴的小脸。
渴望如暮云埃抚摸顾长乐那般,我也抚摸着她的脸庞,轻声对她道:“莫怕,我在。”
只是不能了,永远不能了。
我唯能捡起她自爆后留下的一块灵石,在掌心摩挲,仿佛有她的温度。
你不是一缕清风,并非拂过便没有痕迹,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的陪伴和守候。
我将他们加注在你身上的痛苦一一替你讨回,你会开心么?
他们终将一个一个替你殉葬。
接下来,该轮到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