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来看,东王都是死亡无疑。倾夜与阿真耳濡目染,医术业已不算等闲,细观之后,也得出这样的结论。
“是她自己说的,半个时辰就能复活,”倾夜问沙子。她记得玲珑说过东王死了大约一个时辰后转醒,可见这些年来,她死亡的时间在逐渐缩短。
沙子点了点头。可是,算起来,东王这一次却死了快一个半时辰。这一点,大概连东王自己也不曾料到。
沧浪红叹道,“昨晚东王从你们那里回来,便有些不对劲,好像去了半条命似地,显得异常虚弱。没想到,今晨她便真就去了。”
沙子斥道:“你休要胡说!”
忽然挨了训,沧浪红也不大高兴,道:“东王若是还不醒来,你说当如何应对北王?”
锦瑟道:“能否通知羲奴,寒冰将要害它?”
沧浪红现出为难神色,道:“要么赶往岛兽头部告知它,要么以狮吼功向它喊话。然而,对于躲在自己背上的微小杀手,情急之下的海霸,自保方式恐怕只有一个。”
锦瑟略一沉吟,问道:“毁了这座城?”
沧浪红点了点头。她曾与水月宫的海霸沟通数年,对这种神兽的秉性了解不少。没认主人的海霸,对人类十分疏淡。她对锦瑟道:“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自己是它的话,会怎么做?抓又抓不到北王,不想待毙的唯一办法就是‘地震’。”
“地震?”
“嗯,比如在海里打几个滚。”
“打几个滚”,这本来寻常的几个字,对琉璃城而言无异于“天地”反转的大灾难。
沙子道:“所以暂时万万不可惊动羲奴。琉璃城里没有它的主人,它是无所顾忌的。惹怒了这位庞然大物,所有人都遭殃。”
锦瑟叹道:“东王不屑掩藏自己的意图,甚至光明正大地警告北王。北王被她吓到了,怕是没有什么做不出来。”
沙子低头思索了一阵,最后坚定道:“不行,无论如何琉璃城都不能被毁。”说着,深情望了东王一眼,喃喃道:“哪怕羲奴在猝不及防中死去,沉入海底,也一定要保持这座城的完整。”
锦瑟道:“她在乎的究竟是羲奴还是琉璃城?”
沙子平淡道:“羲奴就是琉璃城。”
锦瑟愕然:“你认为那没有区别么?”
沙子疑惑地望了锦瑟一会,表现出不解。
倾夜牵了一下锦瑟,轻声道:“现在,寒冰的目标转向了那颗梦晶。”
锦瑟叹道:“这家伙简直有着豺狼般敏锐的嗅觉。”一个活过了三四百年的海盗,对宝物的洞察不逊于豺狼对猎物的感应。她转而又对沙子道,“那颗梦晶对你们东王至关重要,是不是?”
沙子不愿回答,而答案实则不言而喻。北王要独吞梦晶,甚至比求婚更令东王恼怒。
锦瑟在心里道:“那梦晶对我们而言又何尝不重要?”目前,只从其中解读了一条“执剑者原是凡界之主”的讯息,由此推断,里面极可能还埋藏着关于现任凡界之主、剑鞘,甚至有关西风的重大秘密。梦晶对于锦瑟等人的意义,比之海盗那种争夺宝物的贪婪,不知深重了多少倍。
“那颗梦晶放在哪里?”锦瑟开门见山地问。
沙子对她们有戒备,木然不语。沧浪红却出于对倾夜的信赖,立即指着道:“在那柜子里。”
锦瑟对沙子道:“假如东王还不活转,北王来夺梦晶,你们打算怎么办?”
沧浪红茫然地摇了摇头,一筹莫展。
沙子咬了咬牙,恨恨道:“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锦瑟道:“所以你是希望由倾夜来跟他打?”
沙子面露窘色,道:“假如东王有知,一定宁死也不肯麻烦她。这次恳请江湖笔大人相助,完全是我自作主张。”说着,忽然再次对倾夜拜了下去,“大人,求您别不管她,更莫让北王趁机欺侮了她。否则,您也一定会后悔。她对您实在是……”说到这,她瞥了一眼锦瑟,无法把话说下去。
倾夜听到这,眉尖微微一蹙,似涌起一阵复杂的烦闷,淡幽幽道:“杀了北王,便都了了。”
沙子一震,眼里却流露出惊喜。
沧浪红忙道:“大人,北王并未直接冒犯您,不论您是以什么身份去杀他,后果都将十分严重。”
锦瑟道:“北王之位不是任由强者夺取么?若是借那个名义又如何?”
沧浪红道:“要想夺取海盗王之位,当然有其必遵的法则。首先,须提前昭告四海,约定战期。其次,只能去往海盗王管辖的领海,上门挑战。若是违反这两条规则杀了北王,将视为与整个北海为敌,后果不堪设想。”
沙子忙道:“那样的后果,东王醒来自会替大人承担。甚至,外界都不会知道是您杀的北王。”
倾夜摆了摆手,道:“我花倾夜杀人,用不着别人担责。”说完,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萧姚,道,“还有,你告诉她,我杀北王,并非为了她。”
沙子一怔:“那是为了什么?”
倾夜道:“我为凡界之主,自当护佑天下苍生。海霸为上古遗留之神兽,胆敢杀害神兽者,罪不容诛。此乃江湖笔定制的法则。”
沧浪红忙问:“咦?江湖法则几时有过这样一条?”
“刚刚。”倾夜淡淡道,迈步向外走去,竟是满身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