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三立也就罢了。吴念这小子升得到快!一下子就是旅长了。”在宁时俊宣布山东纵队的军官配备时,坐在周毅身后的冯仑低声道。
“闭嘴。”周毅转头喝道。
坐在第一排的周毅心情复杂。宁时俊宣布调出第五镇哪些部队,巡防军的编组方案都没有听得进去。因为这个结果他已经知道了。
龙谦会留人加强山东部队他已经想到了,之前他也被龙谦征求过意见。但他没好意思说出自己想留山东驻守,一来估计龙谦不会让他取代宁时俊,二来估计龙谦不会让他留下。所以表示完全同意龙谦的安排。
自彰德那个晚上被段芝贵拖着出去喝了次酒,鬼使神差地收下了段芝贵给的一万两银子的银票后,周毅有些后悔了。虽然段芝贵什么要求都没提,就是要交个朋友。但一万两银子背后的含义,周毅心知肚明。一万两银子打动了他,让他顺手便接下了银票。现在想起来确实有些见小了。
一万两银子能办多少事?每次想起来,就有些心旌神摇的感觉。
他妈的,做了就做了!当初跟着叔父转战中原时,简直天不怕地不怕,搞到现在,也算功成名就了,反而畏首畏尾,简直是活回去了。就算江云那个狗鼻子闻到气味又当如何?段芝贵那里可没有自己的任何证据,到时候给他来个死不认账,能奈我何?想到这里。周毅放下心来,不再自己折腾自己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去看坐在角落里的江云。那小子总是喜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伺,天生就是做狗的料。周毅知道,蒙山军内部两个人不能轻易惹,一个是执掌军法处的曹敏忠,那小子总是一副六亲不认的姿态,总想闻到些气味去邀功请赏。虽然这些年军法处很是处理了一些军官,枪毙的也有了,但却不太可怕,因为到了自己这一级。曹敏忠就有些无能为力了。可怕的是不声不哈的江云。深得龙谦信任不说,这些年也不知布置了多少暗桩暗哨,很多匪夷所思的消息,都是那个长了一张娃娃脸的青年探听到的。就像这次朝廷派出第五镇。兵部的电文还没到。龙谦就知道了。简直可怕之至。那时他也在彰德,自己与段芝贵出去喝酒,会不会被他看到?
起初的豪气一闪即逝。换来的又是懊恼和悔恨了。周毅有时候挺佩服冯仑的,那小子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极少瞻前顾后,那种性格,自己便学不来。在蒙山寨时期与冯仑关系并不近,自己在三队,冯仑和叶延冰在六队蔡成禧的手下,仅是认识而已。倒是后来与冯仑成为了直接的上下级,关系才密切起来。冯仑私下违反军纪的次数多啦,但他浑然不当回事——大不了把我撸了,我就不信了,司令真的一点旧情不讲。
想想也是。当初在蒙山寨,自己不过是一个步队的队官,手下管着百十号人,冯仑和叶延冰,以及王明远、封国柱,都不过是管三十来号人的小队长,现在都成了协统、标统级别高级军官了。而蒙山寨突围出去的二三百人,除了死了的,活下来的那个不是人五人六的?连当初被因强奸女人被龙谦狠揍的马面,几经浮沉,现在都是封国柱手下的营长了,手下带着七八百号兄弟,赶上当初叔父的威风了。昨日见到马面整队训话,看到自己,很规矩地跑过来敬礼,自己还还玩笑说,还记不记得当初被司令揍?马面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一句,也许就是那顿臭揍把俺带上正途吧。
正途……周毅咀嚼着着两个字,在绝大多数军官心中,跟着龙谦便是正途了。公允地讲,蒙山寨的那点火种,正式在龙谦手里保存下来,一步步发展到了现在。也是昨天,自己对龙谦说,离开蒙山六七年了,再没有回去过。啥时候叫了咱们那帮老兄弟再回趟蒙山,看看当初的寨子还在不在?光明寺塌了没有?龙谦说,现在不行,将来,将来咱们一定回去。还要在山上立一块碑,纪念蒙山军的诞生地,碑上要刻下咱们一道起兵的所有老兄弟的名字,要后辈人永远记住咱们……
在周毅胡思乱想的宁时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讲完了,龙谦再次回到讲台前,“弟兄们,朝廷的钦差很快就来了。大家务必保持纪律,爱护我蒙山军的形象。有关与朝廷交涉的事宜自有我来操办,大家要做的就是切实掌握好部队。这两天我去了警卫营和十九标的一个营,了解了下底层官兵的心态,发现大家对于南下还是有顾虑的,有人问我,是不是两个月就回来?这我哪里知道?所以,一定要加强教育,特别是纪律方面的教育。拖枪逃跑的一律枪决,绝不容情。空手离队的取笑消其家属的一切优惠,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保证部队令行禁止的关键是各级军官带头严格执行命令,一级管一级,一级看一级。标统管好你的标,协统管好你的协,绝对不能出任何的乱子!我在这里再强调一遍,纪律是保证我们发展壮大的关键!接下来的南下行军更要保持纪律,特别是在出了山东省境之后,其他地区的百姓如何认知我们蒙山军,就看我们执行纪律的程度了,要切实做到秋毫无犯,妇孺不惊。另外,就是充分做好长途行军的各项准备工作,这不仅是后勤部门的事,各级军事主官要亲自过问,亲自检查。好了,散会吧。”
“太罗嗦了,总是强调纪律,纪律,烦不烦?又不是没有长途拉练过?”冯仑摸出烟点上,低声对周毅说。
“闭嘴吧。这次怎么能和演习比?是要打仗的。”周毅不满地瞪了冯仑一眼。
“球!几个毛贼,派我手下一个营过去就全他妈解决了。唉。可惜了我的三营了……”冯仑看龙谦已经出了会议室,嗓门大起来。
二十标三营被整体抽出来留给了宁时俊的所谓山东纵队。这倒不是单对冯仑的二十标,其余三个主力步标每个标都留下了一个营。
“好了,赶紧去安排你的部队。”周毅盯了冯仑一眼,走出了会议室。他倒不担心冯仑,这小子治军练兵是一把好手,不需要多担心。他需要关照下十九标,叶延冰已经离任,杜三立接任标统,毕竟换了主官。又是在大军开拔之前。周毅需要到十九标坐镇,督促完成交接并检查部队的情况。
走出司令部大院,周毅迎面碰上了黄玉和张红草,两个也算蒙山军元老的女兵一齐立定。给周毅敬礼。
“唔。你俩呢。留下还是跟主力走?”
“报告周协统,我俩跟医院走,孙姐留下了。”张红草报告道。
“红草倒也罢了。黄玉你啊,老盛去了关外,你又南下,可是越分越远了呀。”
“无所谓,我跟部队走。”黄玉抬手撩了下额前的散发。
“好好,红草你是副院长了,要多操些心。司令几次强调水土不服的问题,想想还真是个事。千万不要出现大批的拉肚子,那就麻烦啦。”
“齐处长已经做了安排,药片今天就发至各连,放心吧周司令。”张红草再次抬手敬礼,“老宋找我们,我们先进去了。你们的会开完了?”
“开完了,你们去吧。”周毅抬手回礼。
想想她们之前的身份,周毅觉得龙谦还是很念旧,很有人情味的。对蒙山寨的“老人”们很照顾,心里的阴影又驱散了些,招收叫过跟在后面的通信兵,扳鞍上马,朝十九标驻地而去。
徐世昌一行11月6日到了济南。算算日子,他有四年没有来过济南了。从城外便看到了济南天翻地覆的变化,城西出现了大片的工厂,林立的吐着黑烟的烟囱,平展的道路,在接近城郊的一段竟然铺了洋灰!这样的道路连京师都没有啊。更有数不清的新式联排的平房和夹杂期间的洋楼,栽种着的法国梧桐树……这些地方原先都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嘛。
跟随他的随员们也惊叹不已,只是听说济南府变化大,想不到变化如此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