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轻轻慢慢地伸出手,触了触身下的“地面”,这怎么是地面,刚才,就在不久前,这地面还高高在上,是以天的名义笼罩在上的,下一刻就在脚下与尘同化。
触手处硬如钢铁,冷冷凉凉。哦,还有一点温热,嗯,也不全是冷硬如铁,能感觉出还有一点坚韧。
是了,像一块冻豆腐?煮硬了的牛皮?哈,还是冰冻后的果冻更让人容易接受吧。少年颤颤地一点点地收拾起每一寸身体,再战战地用脚踩下去。下面就是茫茫悠悠地雪峰连绵,少年是真的担心一脚蹋下去,就向雪峰之巅摔下去。若这样一头扎下去,若是一处松雪处,他一头扎进去,若雪层厚,他就可以像跳水一样入雪了。若雪层薄或者是一处冰川,那,那就惨了。
少年咧嘴一笑,“嗞溜”一声,少年赶紧收敛还没绽开成形的笑脸,脸上的肌肉紧绷着,这一动拉扯着僵硬的面皮,像敲碎一块玻璃。
少年终于站直了身子,习惯xing地摸了摸胸前,触手温润,硬硬的还在。虎王躺在不远处,仰躺着,四仰八叉,姿势不雅。
少年苦笑,想起刚才的疼痛,收起笑的想法,只在心里表示了一下。高抬腿轻落步,走向虎王。
拍拍虎王微蜷向上的虎腿,没有异常感觉,虎王也没反应。少年走到虎头前,看看紧闭的虎目,探手虎王鼻孔,嗯,还有一丝气息。
少年用力推倒虎王,重重地拍了几下虎背。救人时是这样,不知道对禽兽有没有效果?少年想想看看虎王的脸se,脸se都掩在虎毛之下,看不出脸se就不能确定虎王的情况。少年不是老山羊,对医术一窍不通,只能以道听途说来的方法试上一试。
“道听途说?”少年头脑中灵光一闪,一时症症地楞在那里。“道,哪里的道,途说?谁在说?”少年一阵头痛,脑袋轰鸣,少年再一激泠,回过神来。
“吼儿,齁儿,”虎王嘴鼻并用,开始了气息交换。
少年绕过虎头,走到虎王的正面。
虎王一双虎目睁开着,正看到少年来到眼前。
虎王一个虎扑,直蹿起来,随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老山羊,老不死的,在哪,深蓝,你出来,我摔死你,你,”戛然而止。
虎王左右上下看了看,一脸的茫然与惊悸。虎王慢慢用前腿支撑起虎体,向少主投来问询的目光。
“虎王,身体没大碍吧。嗯,发生了一些事情,呃,虎王,你也该知道的,怎么,哦,”少年看虎王的表情,似乎虎王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哈,少年心中一乐,猝变一起时,虎王必是,哈哈呵呵,
“一定又是那个惹祸jing,老不死深蓝搞的鬼,它呢,少主,深蓝在哪里?”虎王摇摆着大脑袋四处踅摸,一看之下,虎王的脖子发出嘎嘎的可怕的声音,一双虎眼睁得老大,瞧着身体下面。
“哦,深蓝,大概去玩儿了吧,它还没回来,啊,那是雪峰,就是幽谷周围的雪峰。”
显然虎王远没有少年对新环境新变化的适应能力,虎王悲悯地看着少年,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像一个父亲看着一个刚刚撒过谎的孩子。少年被虎王一双拳头大的虎眼看得惶惑而尴尬。
“少主,草原应该在下面,你看看,现在它们却在头顶上,成了天,有那样的天吗?”
“没有。”少年喃喃道。“可是,虎王,”
“没有可是,我们不可能头朝下站着。”虎王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少年心中腹诽不已,头朝上还是朝下,那是指像我这样的人的专利,禽兽们何时头朝上过?
少年不敢把心中的想法付之以语言。从虎王的语气中,虎王不仅仅把他当做天然的幽谷少主,还有像对赤虎一样的孺慕之情。
“少主,我们是不是,咳,是不是,嗯,”一向气势凛然地虎王一时口吃起来。
少年看着虎王,眼里充溢着感动与悲悯。少年似乎知道虎王要说什么,不期然地笑了起来,但他的脸皮还在僵硬着,嘴角的牵动让少年的表情看起来怪诞而痛苦。
虎王心头一沉,“少主,看来是真的了。我们已经死了。”虎王虎首仰起来,看着头顶上绿油油无有边际的草原天空,一行虎泪悄然滑落。
少年看在眼里,想笑,真的想笑,可这个想法刚一产生,神经刚刚把信号传递给嘴角肌肉,肌肉尚未做出反应,一股酸楚迅速覆盖了少年的身心。鼻子酸酸。
少年蹋前一步,拍拍虎背,语气坚定地道:“相信我,这只是一个意外,我们,没有死。”
虎王甩甩头,把两颗豆大的泪珠甩出去,“我,虎王能与少主死在一起,幸莫大焉。哈,原来死后的世界只是把活着的世界倒过来这么简单。”
“呃,”少年一口气憋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