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她将铃铛从盒子中取出,轻轻地晃了晃,那声音算不上清脆悦耳,三千年的岁月,即便是一直妥善地保管在此处,风不吹雨不淋,也终究是失去了其原本的光彩。
她将铃铛放回去,木盒合上,放回原位。
脚步微动,夜明珠的光蔓延至墙角,她这才注意到,在书架一旁的角落里,有一个完全生锈的铜盆。
铜盆落满了灰,但里面还隐约可见炭火,想来是当初用以取暖的。她扶着书架蹲下来,将夜明珠放在一边,取了地上的木条翻动火盆里的东西,除了漆黑的炭火,还有一件东西未曾烧完。
她眸光微动,丢下木条,伸手将那未烧完的东西捡起来,掸了掸灰。
那是小半张木笺。
石室被结界封着,终年无水,因此即便是普通的木料也不会发霉腐坏。木笺上隐约可见有红黑二色的字迹,曦和将其向夜明珠凑近些,用手指细细地抹开木笺表面的炭灰,这才看清楚那残破的字迹。
“……正月初六,请白姑娘前来王府赴宴,万望莫辞。”
下面有鲜红的落款:息衎,柳凝霜。
朱砂笔墨,喜庆成双。
是婚庆的喜帖。
息衎,如果没有记错,那是广胤投生在凡界时的名字。
她的目光静如死水。
她原本以为,自己根本不会在乎广胤究竟与谁成了亲,她在乎的只是他最终没有履行与她的承诺。连江疑都说了他有苦衷,她为何不能相信他对她是真的一心一意呢?然而,当她看到这封喜帖之时,心中仍旧忍不住情绪翻涌,如同一块烧红的木炭硬生生塞进被剖开的胸口,五脏六腑皆灼烧起来。这位名叫柳凝霜的女子,她不知道她是谁,却是她伴着广胤走完了在凡界剩下的所有日子。
柳凝霜才是广胤的妻子。
而她,最终也不过是他的师尊。
她的目光落在那红色的落款上,虽然已经蒙了一层炭灰,却仍旧扎眼。
她将木笺扔回炭盆,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四下环顾,石室里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她也再没有兴致再去翻找,便站起身来,托着夜明珠往回走,在书架边停了停,将那几本古籍取下来,抖了抖灰,想着是不是该回皇宫去。转念一想,马车已经被钟稷带走,白旭山离皇宫还有好一段路程,若是此时回去,不到天亮是没办法到的,她叹了口气,四下看了看,角落里有一张石床,大约是从前放在这里用来打坐的,她便索性扶着墙走过去,摸了摸石床,沾了满手灰,身边也没有能够用来打扫的,而且自己方才摔了那么一跤,身上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她挥了挥袖子,对着那床面吹了两口气,灰尘散开了一些,便往那石床上坐下,然而伤了脚踝又不能打坐,只好取过木枕,用袖子擦了擦,将夜明珠放在床头,打了个哈欠,就着那枕头睡下了。
石室中寒凉,又无被衾,只是她委实困得很,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睡梦中时不时微微打个抖。
不知过了多久,石室中再次响起细微的脚步声,男子手中拿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行过桌椅书柜,在看到书柜上被翻动的东西时微微一顿,目光又转向角落里的炭盆,一片漆黑中,那被擦拭过的木笺尤为醒目。他最终停在了石床边。
她睡得很不安稳,侧卧着蜷缩着身子,眉头无意识地蹙着,不知是身上受了寒,还是在做噩梦。
他轻手轻脚地脱下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曦和原本睡得不死,身上这么一暖,便动了动眼皮,转醒过来。
此时广胤正在她的上方,弯着腰望着她,手里还抓着外套的边缘,正给她盖上。
她揉了揉眼睛。
广胤见她醒了,眉目微微一动:“把你弄醒了?”
只见她摇摇头,迷糊着双眼,伸出手臂抱住他的颈项,广胤微微一顿,顺着她的动作靠下来,贴着她的耳侧,嗓音低柔:“怎么了?”
“你……”她闭着眼睛,嗓音因睡梦未醒而有些沙哑,听在他的耳中却像是刚哭过一般,“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他一怔,估计她是做了梦,此刻尚未清醒,若是贸然将她弄醒了那就不妥,于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任由她抱着:“我不走。”
“我知道你还是会走的。”她把他搂得愈发紧,“……你不要骗我,要是你不要我了,你告诉我……我会自己走。”
她此刻说的话完全没有逻辑,即便心中有无数种猜测也无法确定她的意思。她的声音很微弱,如梦呓一般,带着鼻音,他这才发觉有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自己的鬓角,他怔了怔,微微松开她,侧过头去看她的脸,只见她眼眶与鼻尖微微泛红,虚睁着眼睛,眸中蓄满了泪水,迷蒙地望着他,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淌下,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是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