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知己、道侣师长难道在心中的地位都是同样的重要?大哥与我并非亲兄弟,但我绝不会对他不敬,可若换成一些家族的表亲,我会毫不犹豫的挥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为他人而改变证道之心,无非是值得与不值得的选择题,那么不妨用一杆尺去衡量,达到了标准就退让,达不到标准就斩杀,无需烦恼或后悔,须知心魔就在犹豫中诞生,而有情和无情却与心魔无关。”
轮到岳鼎时,他却没有回答,而是对步苍穹道:“现在不必将话说得太满,否则容易被逼上悬崖,斩杀至亲的痛苦,在没有亲自体会之前,永远不会明白,因为你能下手的对象,永远不会是至亲。
不妨现在退让一步,给自己留下一片余地,真遇上的时候多想一下,对方既是至亲,为何要阻你的道途,是被人蛊惑,亦或者被蛊惑的人是自己?是否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解决,凭什么就得用单纯暴力的杀来解决?你既然有斩杀至亲的勇气,为什么没有渡他改变想法的决心?与其将精力浪费在犹豫是否该斩杀上,不如想想是否还有更好的解决手段,或许能两全其美也说不定。”
法琉璃好奇道:“哦,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当然不是。”岳鼎满口否决,接着露出回忆的表情,“小时候在回答愿望的时候,先生曾问过我类似的问题,说神让你做出选择,一方是兄弟的生命,一方是其他人的生命,两者只能选其一,要做何选择?”
梦芸兴致满满道:“那师尊你是怎么回答的?”
按照长久以来的印象,她知道师尊虽非大爱无疆、兼爱非攻的人,可也是愿意舍生取义,为他人而牺牲自己,要说是两边的选择改成自己的生命和其他人的生命,师尊绝对会选择后者,但兄弟却是少数能被他抬高到平均线之上,哪怕沾惹罪业也不惜保护的存在,这份手足之情绝非虚假。
对世上九成的人来说,私情和大义之间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私情,因为他们心中根本就没有大义的位置,一个没有重量的砝码,如何能用来比较?
可岳鼎却是少数能将大义置放到私情上的人,这点上跟梦芸的父亲酸秀才梦玄机颇为相似,梦丫头对岳鼎颇为亲近,很难说没有恋父情节的影响。
若是天平两边的砝码不对称,比重自然是毫无意义,可若是重量相近,那就很有意思了,因此不止梦芸,连步苍穹也显得兴趣满满,很想知道这位自己崇拜但不会学习的掌教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岳鼎就在迫切的目光注视下,悠悠道:“那当然是将神宰掉啊!”
梦芸张嘴道:“啊,还有这样的回答啊!”
“神,又算个什么东西呢?居然妄想摆弄我的命运,自然是想尽一切方法宰掉他。我辈修行,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事,哪有遵守别人强行给予的命运的道理,这么做岂非本末倒置?很多事本来就没那么多纠结,何必跟自己过不去,神也许特别的强大,但杀掉神总比杀掉自己的兄弟更简单吧,为什么非要折磨自己来迎合别人呢?”
法琉璃也未曾料到岳鼎会有这样出人意料的回答,颇有些惊讶,她也想明白为什么岳鼎要举小时候的例子,因为若针对她的问题,岳鼎必然是回答“当然是宰掉问我这个问题的家伙”,那样可就尴尬死了。
不过为了挽回掉前辈高人的面子,她戏谑道:“你的回答,无非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意思,却是捡如来佛祖的牙慧,算不得新意。”
岳鼎哈哈一笑:“释迦牟尼敢在我面前说这话,定要一掌拍死,喂了狗吃。”
这下法琉璃也不能保持淡定了,大抵上由于这个世界拥有神通,因此佛祖的强大反而让人有一种直观的评价方法,比如虚空第五重的亚圣期,这么一比较,就让人无法不尊敬。
反而在没有神通的世界,人们才能大胆的放开想象力,打开心灵的枷锁,敢于追求超宗越祖的境界。
物质力量越强,越是束缚精神上的飞扬,让人不敢去想,一比较就生出了敬畏的念头。
故而在狱洲的土地上,迟迟无法诞生“禅宗”这种最不像宗教的宗教,反而如西方的光明教,将神捧得高高,信徒决不能生出亵渎的心思,只能臣服不能反抗,否则就是该送上火刑架的异教徒,这类有奴役思想的宗教,才能传播得格外广泛,也便于被人接受。
一边是必须靠自己辛苦修行,努力觉悟才能脱离苦海,一边却无需思考,只要臣服信仰就能上天堂,哪个更方便自然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