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歇养两日,臂上痛意去了六七,纪方弄来一大罐慈云寺的玉肌膏,说这是去腐生肌之神药,敷用之后就不会留疤了。
唐糖垂下眼帘:“我那天就是信口一说,我这辈子……还在意什么疤不疤的。”
纪方昧着良心道:“糖糖,不要这样丧气。那晚您弄伤自己,其实二爷他……心疼极了,他就是嘴硬。”
唐糖只当笑话听:“这种过河拆桥之辈,他那晚上没弄死我灭口,就是我烧了高香。”
纪方都不好意思替那个人辩解。
二爷此事办得,着实没有一点地道之处。
蒙骗唐糖为他出力,小姑娘二话不说流那么多血,二爷当面半句好话都没有,反而武断得完全不容商量,说他过河拆桥,好像还说得轻了。
唐糖想想生气:“他说我什么全无所谓,这个人对自己嫡亲的弟弟都能这样无情,当真奇了!老管家,那对小娃娃你也见了的,三爷一定有话要说,对不对?”
纪方只好答:“我悄悄问过二爷,他一口咬定就如我们所见,并无玄机。”
唐糖难过不已:“唉,那他就是把我们都当成傻子了。没有玄机他藏什么,娃娃里头定然有文章。他这回不是真的去了西京?要去五天是不是。我再跑一趟书房,大不了再叫他逮一回……”
纪方摇头:“这么件小东西,二爷又是谨慎之极的人,贴身收藏得我都不见。”
唐糖更加瞧不起纪二,冷笑道:“贴身收藏……还敢诋毁纪陶,我看那玩意儿,恐怕是他自己爱不释手。”
这时外头来传,大理寺的裘大人过来拜访纪二公子。
纪方望望天色,若在平日,此刻二爷是已散值归家了。
“这怎么办,二爷偏巧去了西京……是哪位裘大人?”
门房回:“正是寺卿裘全德大人,小的不知二爷离京,未敢怠慢来客,已引了坐在前厅。”
裘全德虽说被皇上责令察查三爷一案,却着实从未登过纪府之门,纪方亦有些惶恐,打算亲自去回。
怎想门房一走,南门那边也正好过来寻纪管家,说有个裘大人专程过来访二爷。
唐糖扑哧笑了。
为探听纪陶的案子,大理寺卿裘全德的大名她在入京前夜就听说过的,今日何以出来两位?
纪方倒是淡定:“哪位裘大人?”
南门房是个新来的小哥,回说:“来人只说自己是裘大人,并未递上名帖。唔,是一位年纪同二爷不相上下的裘大人。”
纪方笑了,看看天色,同那门房道:“你去,引客人至南院厅,我去完前厅就来。”又回身同唐糖告退,“南门来的这位小裘大人,您是认得的。”
唐糖蹙眉搜寻记忆里这么一号人:“记不大清了。”
“您可还记得从前同三爷最好的宝二爷?”
唐糖想起来:“爱哭包宝二爷!他姓裘?”
纪方回:“正是裘寺卿的小儿子,如今亦在大理寺供职,之前也算和三爷当过几日同僚的。”
说罢转身欲归,却见那个南门小哥仍未离去:“怎么?”
南门道:“那位裘大人仿佛什么事挺急,他方才吩咐小的,他今日就不进府了,连老太爷他也一并下回来探。他这会儿先去给三爷上坟,说上完了坟,就在三爷坟前等着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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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午,唐糖在纪老爷子处用午餐。
唐糖从不为那些烦心事叨扰纪鹤龄,单说些笑话奇闻与他解闷。祖孙二人正有说有笑,阿步风风火火入内,说是二爷在西京的事遇了些麻烦,须得在那里迁延数日,故而差他归家,让他求得老太爷首肯,好接了二少奶奶速去西京!
纪鹤龄一听,乐得眼泪掉下来:“我这个傻孙儿,大婚那阵子还跟我老头子装了好几天矜持。如今不过这几日分离,他就害了相思。”
唐糖惨笑着悄悄给纪方打口型:灭——口——
纪方直摇头,灭口是不可能的,其中定有文章倒是真的。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更倔,到时候难免闹僵,故而他自告奋勇:“往西京的路不大好走,老太爷您这两日跟前可有要紧事?没有的话我护送糖糖走一遭。”
纪鹤龄自然应允:“我有什么事!你只管仔细护送,不要行的太急颠坏了糖糖。嗯,当然也不能太慢,盼瘦了你那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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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唐糖心思全在那对小娃娃上:“老管家你说他不会找我去灭口?我觉得很悬,他一定在那对小娃娃里头发现了什么,觉得我终究是个外人,寝室不安,故而急召我过去,除之后快。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去的,只要有的一搏,我终是要拼上一拼的。”
纪方苦笑:“您这个就真的是想多了。”
唐糖笑他愚忠:“纪二哪里是寻常人?他手上可有千来条人命!这还是爷爷说的。”
说到这个,纪方自然有话要辩:“您想,二爷要是真背了什么人命,老太爷还能安枕?糖糖,市井传言不可尽信,二爷就是这样,在外受了多大的委屈,他同旁人总是一派懒得解释的模样。其实他的担当,全在心里。”
糖糖“嗯”一声:“他的阴谋诡计也全在心里。”
纪方一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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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西京馆驿,纪方安顿了糖糖,便去水部衙门里寻纪理。
“二爷,三爷的那个瓷盒……可是生了什么麻烦?”
纪理正阅一份公文:“何来此问?”
纪方便将前日大小二位裘大人一前一后登门的事情细细讲了。
纪理抬抬眉毛:“我知道,裘宝旸昨日凌晨到此,说了几句。”
纪方大惊:“我告诉他您在西京之时,已是傍晚时分,他那么着急赶到,难道也是为了三爷的那件瓷盒?他同二爷……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