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纤腰柳摆,什么叫婀娜多姿,君天姒总算是见识到了。
女子赤着足,三步一舞,五步一旋,将白沙的灵动与金铃的微妙结合的恰到好处,楼上楼下的人都看呆了。
不用多说,众人心知肚明,这位妙人一定就是群芳楼的头牌胭脂红了。
待那胭脂红旋了几个圈终于站稳……她也呆了。
不是说这二楼只有右相大人一个吗?怎么……这么多人?!
但胭脂红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头牌花魁,只微微一愣,便已经足尖轻点,仍旧迈着舞步缓缓向右相而去。
美,果然是美!
瞧这身段,这相貌,果然不枉费自己这一番奔波。此情此景,就连君天姒都忍不住拍腿称绝!
可是,她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手上还端着一盏茶。而这茶盏又刚好是上乘的白瓷,光莹玉润,触手温华,唯有一点……就是爱碎。
于是,唯美灵动的音乐中只听得“呯”地一声,一盏雪白的茶盏应声掷地而碎,紧接着是女子“啊”的一声。
众人皆静……
高高的楼阁上,白沙女子倒在地上,十根芊芊细指捂着足部,咬着唇面色惨白。
君天姒愣了几秒,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又看了看碎了一地的茶盏,再看了看捂住娇嫩赤足的胭脂红。
她觉得,回宫后,今天这个日子一定要记下来,明年的今天,绝不出门!
望着趴在地上泪水打圈的美人,君天姒干咳了一声,有点囧。做皇帝做了这么久,她是不大会安慰人的,可瞄了一眼周围,她就更囧了。
她不会安慰人就算了,可是坐在二楼的这些个男人们,举茶盏的举茶盏,吃糕点的吃糕点,竟然……也都无动于衷!
何其的世风日下!何其的世态炎凉!
君天姒忽略掉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急忙起身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去查看美人伤势,不由得愣住了。
已有人问,“怎么样?伤在哪?”
尴尬地让开身,二楼众人便看到了一双小巧玲珑脚底板上……是一层灰扑扑的土。
君天姒沉声道,“不知道。”
美人,你的脚底除了灰真的没有别的了么!伤呢?伤在哪里?!
众人……不语。
“胭脂姑娘,还能起来吗?”一个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这尴尬。君天姒扭头就看到闵竺凡坐在原处淡淡的笑,苍白的脸色,温和适宜的关切,他继续吩咐着,“来人,帮姑娘查看一下伤势。”
被这么一关心,胭脂红微微低头红了脸,却仍旧急忙出声,“不必了大人!胭脂只是受惊扭了脚,没什么大碍,不过是站着不大稳便罢了,这次……这次能不能让胭脂……坐在您身边侍候呢?……这位公子想必也不是有意的!”说完最后一句,美人定定地抬头,目光中是仿佛隔了许久的期待。
原来……如此!
君天姒恍然,在宫中多年,自己虽然不善于和女子相处,却很善于揣度女子的心思,像是太后,像是太妃,再不济还有先皇以前的那些个贵妃之类……哪一个不是步步为营,招招上位。
看着面前含羞带怯的胭脂红,再将胭脂红的话绕了一遍,君天姒心下了然,估摸着是右相大人忒不懂得怜香惜玉,竟然很少让美人坐在身边侍候。看看美人一双带了灰的娇嫩小脚,若是一直这样别人坐着,她站着,别人吃着,她看着……
这个……可真虐心啊!
同情心泛滥,以至于美人用来遮羞的最后一句,她便没放在心上。
可她没放在心上,却有人听到了心头。
出了事,敖老将军的反应可谓是十分的快。老人家到底是武将出身,身子骨不是一般的硬朗,两三下已经带着人上了二楼高阁,却只听到胭脂红清凉凉的最后一句。
敖老将军顿时大怒,不待众人作何反应,已然喝出了声,“大胆,什么人也敢乱闯!还不快拿下!”语毕,手一挥,两个侍卫已然应声而出。
事已至此,君天姒愣了愣,觉得要解释起自己的身份来还真是麻烦,想开口,却发现……实在是难。倒是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她不顾脸面的将自己的身份给报出来,这本也没什么,可瞄了一眼此时脸上混乱的一蓬……
她顿时觉得,这也太丢脸了!
传出去,说皇帝逛青楼,这不要紧。可传出去,说皇帝偷偷摸摸贴了一脸假胡子去逛青楼……猥琐!
这要她以后怎么跟君氏的先帝先先帝先先先帝……们交代!作为一个从来克己严谨的皇帝,她的自尊心不允许。
眼看着就要被侍卫架住,却听到有人轻咳了两声。
君天姒回头,隔了四五张桌椅,她看见闵竺凡正微微向后靠着,不知道是不是那两声咳,原本苍白的面色上带了淡淡的红。
他微微皱眉,目光定定像是越过碧落穹苍,就那样直直的望着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曲起食指,一下一下在竹制的桌面上轻轻的敲,似乎有些不耐烦的。
他说,“姒儿,还不过来么。”
这一瞬间,阒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