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放推门进来的时候,雅罗尔又是在对着地图出神。时放叹了口气,凑过来打量了一下地图:“怎么又对着它发呆,来来来,看我吧,我比它好看多了!”
雅罗尔的眼睛转了转,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幽幽地叹口气,又将目光移回地图上去。
时放举手作投降状:“你怎么老看这地图啊,想出去玩了么?嗯,等我有空了陪你去好不好?”
“除了吃和玩,你脑子里能想点其他事么?!”本来这一阵就焦虑不安的雅罗尔闻言大怒,一甩手,连看不腻的地图也果然抛弃了。
时放被她突然爆发的怒气震得有点懵,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踩中了哪个地雷。不过,她认真地想了想,雅罗尔这是,嫌她不求上进了?
“别生气啊,有话好好说嘛,我没有不求上进的,你看,我有努力挣钱,每天都有修炼,不仅是空间魔法,还有锻魂,嗯,还有每天都认真训练,还有,还有……”还有就是每天都有整理自己前世有的费伦却没有的东西相关资料。
“你觉得这样就够了?”正走出书房的雅罗尔霍地转身,失望无比地看着时放。
这种眼神刺得时放心里一阵烦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还不够吗?一天二十六个加萨时,我休息不到八个加萨时!”
当然不够了,费伦大陆有资质修炼的人,哪一个不是这么样过的?就仅凭这些,有朝一日时放身份泄露,或者对于某些人来说不再有价值,她又凭什么可以安然脱身?
看着雅罗尔从暴怒到失望再到茫然失落,若有所思地站在书房门口,半晌也不接话。时放吞了吞口水,自觉理亏——她明明知道雅罗尔最近心情不好大多是因为她的事情,偏偏刚才还那样说话。
“我会努力的。”时放稳了稳情绪,一字一顿认真地道:“你不要太担心自己吓自己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会有办法可想的。嗯,你最近总对着地图琢磨些什么,别一个人都闷在心里,我脑子是没你的好使,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嘛,万一瞎猫碰到死老鼠刚好让我想着办法了呢对不对。”
说话间她已经成功地走近雅罗尔,试探着伸手搂住。
确实啊,事关时放,委实是应该让时放自己来做决定,而她所需要做的,应该是让这个人去判明形势,多做些准备。背后传来的温热的体温,亲密举止中传递过来的安慰与支持,那么多天的积累起来的烦躁渐渐平复,轻轻地将双手覆在时放交叠在腹间的手上。
两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沉默了半晌,雅罗尔才轻声道:“我一时忘记了,你跟我们不一样,这样的事情,你不懂或者想不到,都很正常。你现在做得是还不够,而且是远远不够。你知道伊思拉为什么会加入预备队吗?”
“预备队不是像费伦学院的交换生一样,各国贵族都有名额参加选拔的吗?”时放疑惑地道。
“她可是预备队里唯一的皇族。”雅罗尔拍掉时放开始在她腰间作怪的手,转身往外走:“趁着太阳还好,我们到院子里走走吧,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冬日的午后,在太阳在照耀下,总让人有和煦如春日般的感觉。时放的目光落在对面沐浴在阳光下映发美丽得让人不能直视的人身上,眼神柔和,隐带了一丝热切。那人手势娴熟正在沏茶,举手投足间,有着无以言表的,介于女人与女孩之间的独特韵味。
雅罗尔将茶轻轻推送到她面前:“尝尝,肯定比你泡的好!”
凝视着眼前这一小杯热气蒸腾的清茶,时放脸上的笑容不断加深:“那肯定,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雅罗尔很淡定地端杯,轻嗅闻香,浅尝一口,露出极为满意的表情。行云流水般一整套动作下来,她也想好了要怎么跟时放说目前的处境形势:“伊思拉已经被剥夺皇位继承权了。”
时放微张着嘴,伊思拉明明是马兹特克帝国皇位继承人最有力的竞争者才对啊。
她的想法简直就完全写在她那张脸上了。
雅罗尔瞥了她一眼,提壶将两人的杯子再添上茶:“她确实是皇子皇女中最出色的一个,也是马兹特克皇帝陛下最偏宠的孩子。不过,她的母族只是一个中层贵族,皇后育有两子一女,后族是马兹特克底蕴至为深厚的第一家族,不仅军功显赫,最难得的是英才辈出,帝*队里面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后族中凭实打实军功擢升的。”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如果真的要立伊思拉为皇储,为了要替她继位铺平道路,势必要将后族连根拔掉,铁血洗牌,甚至会有可能动摇国本。但凡皇帝陛下露出一丝倾向立她的念头,指不定自己的位子也坐不稳当了,就算他再偏疼伊思拉,也比不上手上的权力吸引力大。
在经过一番不见血的明争暗斗讨价还价中,皇储将会从皇后所出的两位皇子一个皇女中择优取一,伊思拉基本上被放逐,剥夺皇位继承权,换来她母妃的安全,保住母族的地位。所以,她加入预备队,预备队两年训练期结束后,她将会申请加入银月联邦军队。
“呃,伊思拉居然一个字都没提过。”总是抓不住重点的时放有点小受伤,还是好朋友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口风紧得要死。
雅罗尔按了按额头:“重点不在这里!若不是伊思拉这些年手上也经营不小的势力,她就连这条后路都没有!对很多人来说,最可靠最安全的只有死人。”
时放一个激灵,她终于明白雅罗尔为什么跟她说伊思拉的事情了:“你是担心,担心我会跟……”
“我不是担心。”雅罗尔缓缓道。
时放大大地松了口气,她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到底呢,雅罗尔双唇一张一合,吐出让她手脚冰凉的话来:“实际上的你处境比伊思拉更危险。你不要忘了,凯德莉亚在法兰尼斯大陆上是隶属哪个部门的。”
时放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法兰尼斯大陆那批人控制的势力是散塔林会,而竖琴会,他们这个组织的存在就是为了追杀句期的后裔或者传人。”雅罗尔顿了一下:“这些都是我猜的,目前还没有非常确切的证据来证明,但我肯定自己不会判断失误。林间是竖琴会的少主,她为何迟迟未动手,原因也不外乎两点,一是没有非常确凿的证据证明你是句期传人,二来是因为狄亚阁下一直以来都表现出来对你很看重。所以说,一旦你身份泄露,银月联邦是不可能再为你提供任何庇护。”
其实在那次魔法通讯向狄亚阁下禀明时放的身份时,狄亚阁下就已经暗示过这一点了。她当时说的是“只要你保持意识清醒,不做有损于我们的事”,银月联邦就为时放提供庇护。没有明说的是,一旦身份泄露,银月联邦至多可以做到不参加追杀的行列,但绝无可能再为一个“法兰尼斯军机要人”提供保护的。
不过她这暗示是冲雅罗尔而不是时放——呃,反正这种委婉的暗示时放是听不懂的,之前明示过她建立经营自己的力量,她折腾了好几年,也才那么一点点人。她身为阁下,不可能将什么都讲得太明白,有违职业操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