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求你了,把它吃下去。”
她的眼前越来越昏暗,甚至开始瞧不清到底哪里是鼻,哪里才是口,只知道鼻息里尽是浓烈腥臭的血味,要将她拽回现实。
若苏白还有寄托,便是那一点点仅靠着天真去维系的寄托。在那洪流般势不可挡的记忆刺痛着的遗憾里,她终于将那颗丹药塞进了布衣子的咽喉,小心翼翼的推动内力试图帮助布衣子去消化那一颗良药!
那仙丹在这残躯之中缓缓化开,那浓郁的灵香盖过了一切腥臭,将这残躯缓缓修复着,也让她的双眼缓缓的又恢复着正常的视觉,像是给予她一种希望的征兆一般,却不识得背后的残忍。
所谓残忍,无非是再神奇的丹药。喂与一具没有魂魄的尸身,它不过是昙花一现,当推至完美,见那面色恢复红润时,仅仅是刹那。迎来的凋零更像是将人推至云端,再狠狠推下!
一切不过一刹那!
这刚刚恢复血色生机的躯体,宛如被魔法催动的器具,一刹那便枯萎再度死去!
回到最初,回到了苏白刚拾起这残破的最初,自始至终都没有换回哪怕一丝半豪的温意,终不过是具残破的死尸。
其实这一刻,她是知道的,远远的凤鸣声好似天边的流星。划过了最后的恢弘,只是她不过是一介凡人,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小卒子,面对对她恩重如山的贵人被摧毁得残肢露肠这样的场面,她的心里根本听不进其它,甚至完全听不见自己软弱的声音:“师傅,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可回应她的并非拯救。只不过是记忆中逝者的声音:为师给你起名央石,不是叫你愚化不开,只希望你心中的道能如屹立不倒的峰峦常在中央。
这双眼,好似是为了逃避什么,顷刻间,什么都看不见了,陷入无尽的黑暗,只知道怀中越发抱紧那一具冰凉的尸身所弥漫着仙丹的余香与血腥,紧紧将自己束缚……
不知何时。一双温暖的手,用力的掰开她紧紧束缚住自己的悔恨,剥开了她怀中早已逝去的过去,这一双眼也在此时才如重启般能看得见颜色,也才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是翎少卿。
一双怒极的大眼,任性的将她前后摇晃,咆哮着:“是谁?是谁杀了我娘?”
是谁杀了我娘?
翎少卿是在师叔死了吗?
她那双空洞的眼缓缓回神,这才瞧清了周围躺着的死人,不正是御灵族特有的着装吗?那“琴音”终得搭弦续起:是御灵族人来围剿师叔!
“苏白。告诉我,你来的时候,是不是我娘还在?是谁?是谁要取我娘的命!”
那窒怠的思维终于叫她想起,五叶师叔曾过:其实身为灵兽,血脉中的联系远不是人类所能了解的,是份至死方休的羁绊,并不亚于契印。
是啊,她想起来了,如果血脉相连的灵兽,其中一位死亡,另一位必然感知。
所以,翎少卿出这句话,就等同于真相。
“快啊苏白,你知道!”知道凶手是谁。
更清晰的思维运转起来,叫她终于想起,之前,她曾听见凤鸣,那是她的师叔。是的,她不止一次听见过,却被她忽略了。
也就是,师叔的死。是她袖手旁观?
随着这个在心中升起的答案,她只觉脑海轰然炸开,面对着翎少卿愤怒的咆哮过后,转而悲痛欲绝的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滔滔大哭那痛失至亲的孩子模样,她真的觉得,其实该死的人,是自己!
这孩子抽咽着在她衣襟里哭喊:“以后谁来为我炖蛇羹?谁来…给我讲故事?谁来…谁来与我…一起飞翔……她明明过!要活到看着我娶亲、生子。骗人!都是骗人的…呜呜……娘!”
她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拧住两头,使劲的旋转挤拧着,因为此时的脑海才姗姗来迟的回忆起有师叔照顾着的岁月。
唇瓣不止一次的颤动,她想出真相,想要告诉翎少卿,是自己没用,若是理智在之前能尚存一丝半豪,及时赶去,也许十分之一的几率,失去的仅仅会是注定远走的师傅一人,绝非等到为时已晚,叫翎少卿悲痛着声声唤“娘”。
可她的身体却再一次不听使唤,化作了木人一桩,不仅仅是动弹不得,更被清楚了自己究竟有多无用将喉口塞住,一丁点的声音,她都发不出来。
只不断的听着心底自己自责般的质问声反复的循环:你都做了什么!难道你不晓得御灵族是灵兽的天敌?
感觉到那温暖的悲凉用孱弱的双肩去颤抖着,一字一句的咬牙发誓:“我一定会报仇,一定会!”随着年幼翎鳯的誓言,苏白后肩那枚契印为之滚烫。
他还:“绝不放过!”
犹如晴天的霹雳,再没有比这份突然更叫人觉得惊魂,这一瞬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从未曾了解过年幼的翎少卿,她一直以为翎少卿除了她的事不外乎没心没肺,恰恰如今才叫她晓得,师叔在这孩子的心中,那一声“娘”究竟不比她千百句“师傅”来得轻。
她失去的是犹如至亲的恩师。不!这一瞬她明白,自己失去的远远不止于此,早在被悲伤冲昏头脑的瞬间,就注定了,师叔的笑颜、翎少卿的纯真,无论是哪一样都不知不觉像是家人一般的“贵重”,早在那一刻,覆水难收。(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