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透,远处的鞭炮零零散散地响着,故而那三下敲门声格外的清晰可闻。来人敲得很慢,很重,咚的一下后过很久才用咚的一下,仿佛有什么重重地撞在门上一样。
刚要坐下来的江曦重新站了起来,透过半磨砂的玻璃可见只亮了两盏落地灯的客厅半昏半明,大门处灰楚楚的一团。突然,那敲门声咚地一下又重重地响起,这一下的力道像是要把给贯穿了般。可桌边的庄令与阿宁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这个响声,阿宁流着口水趴在桌边盯着那道糖醋鲈鱼,而庄令则安静地斟上两杯酒。
江曦刚想说她不能喝酒,咚咚咚咚,骤雨般连续不断的敲门声急促的一连响起,震得四面玻璃都嗡嗡地响。诡异的是,全屋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不,不止一个人,就在她坐立难安想去看个究竟是,一直百无聊赖缠在柱子上的白龙突地抬起了头,龙眼里闪烁着粼粼金光,讥嘲道:“他们都不去,你个大白去做什么。”
好嘛,这个外号她算是一辈子都摆脱不得了,江曦懒得和他斗嘴。有庄令在家中坐镇,她也没啥忌惮,抱着丝警惕就溜达去了客厅。转身后的刹那,斟酒的庄令顿住了手,幽幽黑眸凝视着江曦的背影,又看看隔断外的客厅,嘴唇动了动尚未发声就见白龙刷地一下松开柱子,脸黑漆漆的追着江曦去了。
阿宁摇着尾巴偷偷沾了沾鲈鱼盘子里的糖醋汁舔了舔:“少爷,这样下去会被挖墙角了阿喵!”
庄令淡淡看了它了一眼,阿宁一抖,谄媚地蹭到庄令身边:“当然啦,少爷的魅力无人可挡!!少爷的
为了壮胆,江曦把客厅的所有灯都打开来,跟着连带着走廊都一霎亮堂起来。门依旧咚咚咚地响着,那架势并不是像来送礼,倒有七分像是来打劫。江曦吸了口气,站在门后大声问了一句:“谁啊!”
她内心嘀咕,这么不长眼地来庄令家踢馆。
敲门声骤然一顿,“嚓”墙外不远的地方有人放了一束烟花,鲜艳的红色在漆黑的夜色里绽开成一朵漂亮的花。有些年饭吃得早的家庭,小孩们纷纷出来放烟火了,嬉笑声伴随着烟花的炸开声一同隐隐传来,让年味显得很足。
而庄家内外却是安静的,偶有阿宁等急了的咕哝声,而客厅大门外的来“人”似乎也离去了,挂在门口的两只灯笼随风微微摇摆,上面的福字来回晃荡在落地窗前。
走了?江曦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后,想开又不敢开。她的身后白龙静静地飘着,打量着她,眼神几经变化。一千年的转世轮回她的容貌变了很多,可身上的气味却是一如既往,一如既往的鲜美可口,让妖怪觊觎,让凡人嫉妒。可最大的变化却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这个人。
懦弱胆小,一无是处,和普通的凡人女子一样柔弱得让他忍不住想……彻底地毁灭她,毁灭后再重生。
这样她就不会再遇到庄令,不会再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不会因他受伤,不会因他流泪,更不会爱上他……再因他而死。
白龙越想越是兴奋,他不自觉地靠近江曦,再近一点,再近一点他就可以拧断那根纤细的脖子,或者捅穿她脆弱的心脏……
在即将碰到江曦的脖子时,爪尖忽然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淡到看不见的光泽从江曦周身浮起又暗下,一刹之间。白龙怨恨地远离了些许,就算没有回头他也能感受到庄令的目光,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确实,庄令是一个不会对女人怜香惜玉的人,但他是个极自负的人,是他的,谁都不能染指,哪怕他并不爱他。
白龙恨得心间邪火沸腾,奈何千年羁押让他一时不察着了庄令的道,不得不受制于他。
他这心中百般思量没定,自觉应该没什么事的江曦已经大大咧咧准备拉开门去看一看。白龙一瞅大惊失色,腾空一跃抢在前卷上门把手,腾起上半身不耐烦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我靠,她就开个门哪里麻烦了!江曦更不耐烦地想要扯开它,白龙低吼了声:“滚!!”一道滚滚龙息卷过江曦的指尖,炙热的气息吓得她嗖地缩了手,声音拔高:“你什么意思啊!你走不走,不走我就把你做成红烧泥鳅了啊!”
阿宁跳过来添乱,笑得眉开眼笑:“红烧泥鳅好,红烧泥鳅好,阿宁要吃红烧泥鳅阿喵!”
白龙气得脸发青,又是声充满威胁性的嘶吼,隔了片刻确定门外已经没有东西了方尾巴一抽,铁青着脸飞走。临走前也不知道有意无意,小小的尾巴啪地一下甩过江曦的脸。江曦那叫一个怒啊,没等她发作太笙利索地一溜烟没了个影。
江曦捏了捏拳头,说服自己“大过年的,没必要为了一条蚯蚓不开心”,憋着气霍然拉开大门,然后傻眼了。
庭院里风平浪静,花草安寂,龙蔺散着柔和的金光,墙头一束白光窜起咻地炸开成了一捧灿烂的满天星。她试探着朝门外走了一步,伸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有。
奇怪……
江曦纳闷地左右看看,在灯笼照耀下红扑扑的院子里充盈着淡淡喜气,哪里啊看得出刚刚惊天动地的模样。她无意识地摸了摸门,指头突然一陷,低头一看是个被撞进去的浅浅凹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