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几份奏折,皇帝站了起来,身边随侍的太监六福立刻上前一步:“万岁爷,有什么吩咐要容奴才伺候?”
“呆得烦腻了,我想出去走走。”
“容奴才为万岁爷安排。”
皇帝的双眉一皱:“你没听明白吗?朕说过,想自己出去走走!安排什么?”
新君登基只有4天,甚至还没有完成在太和殿的登基大典,六福根本不知道皇帝的脾气秉性为何,一句话就碰了个大钉子,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再说话都带上了哭腔:“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年轻的皇帝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哭什么?该死的东西!给朕前面引路。”
“喳!”能够随侍在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是生得一副玲珑心窍,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他们入宫之后第一样要学的,也是一生需要熟练掌握的。六福偷眼瞧去,皇帝的脸色不是很难看,这才放下心来:“容奴才……”他不敢再说什么安排之类的话了:“为万岁爷引路。”
主仆两个走出养心殿,早春的阳光很是和煦的照射在紫禁城中,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那么舒服。皇帝也不让人安排任何的车架步辇,就这样安步当车的向前走着。
出养心殿非常近的距离就是军机处所在的遵义门,这时候已经是过了申时,军机大臣都已经退值回家,军机处北屋上锁,只有南屋,还有值班的军机章京在轮值。
按照清制,军机处每一年有一个月的封印期,大约是从十二月十九,二十,二十一三天之中,由钦天监挑选一天最吉利的日子,上报到军机处,谘会在京衙门及各省,到时候一律封印,整整一个月后,复又开印。除了这三十天外,其余的330天都是有人值班的。
一般而言值班的是两个人,一个资历浅一点的军机章京,担任文笔案牍的工作,另外一个则是当日的军机章京领班——满语叫达拉密——负责收拢、归总一天之中的卷宗,文件,奏折以及信件,没有使用的、盖有军机处银印的空白公函,都要归由他来处理。
今天值班的两个人年长的一个叫许乃钊,字信臣,浙江杭州人,是道光十五年的翰林,散馆后分发到吏部任主事,考取了军机章京,笔下相当来得;那个年轻的叫阎敬銘,陕西朝邑人,道光25年的翰林,刚刚之后任职户部主事,考取了军机章京。今天正是他们两个人值班。
这种当值是要上夜班的,最早也要等到明天清晨,第二班军机章京到来,把公事移交之后才能下班(关于这一点,后面再做详细的介绍)。
军机处有一项相当良好的工作传统:今日事今日毕。不论迁延到多晚,总要在一天之内把公事了结,该交内阁的交内阁,该交廷寄的也作了相应的安排。许乃钊是精心人,临时又加问了一句:“丹初(这是在叫阎敬銘,后者字丹初),”
“职下在!”
“点扣的文字可已经准备妥当了吗?”
点扣是一种军机章京工作时的特殊方法,在要面对众多的文案,卷帙,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工作忙不过来时使用;具体的做法是这样的:按照军机处的规定,不论是明发上谕还是廷寄,每一页的文字都有相同的定制。廷寄大约是每页五行,明发是每页六行,每行二十个字,扣好了字数、起始,就可以交给多人同时操作,等到写好之后,再经过检验和校对,装订起来,这样的一个过程名为点扣。
今天之所以会用到点扣却不是因为文案太多,而是为了时间太紧!和皇帝见面之后就已经接近午时,用过午饭,时间更晚,军机处上上下下忙得一塌糊涂,自然也就把点扣方法拿来作为增加效率的流程了。
阎敬銘回答一声:“回大人的话,已经妥当了。”
“来人?”
内廷的苏拉赶忙应声而至:“两位大人?”
“把我和阎大人的食盒去热一下。”
“是!”苏拉提起门廊处的两个大食盒转身走出,他刚刚走出,南屋的门一开,两个人踱了进来。
进来的两个人站在背光处,屋中的两个人看不大清楚面容,阎敬銘尽可能的分辨了一下,为首的一个年纪很轻,不会超过20岁的样子,一身素袍下是香色的宁绸棉袍,足蹬粉底缎靴,头上的帽子取下了本来应有的红绒结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