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皇帝再一次把倭仁招到御前,让他在书房见驾:“倭仁,总署衙门的差事,你还是不愿意入值吗?”
“回皇上话,奴才身为人臣,为皇上效劳本是应有之义,只是奴才年纪老迈,只恐捧日有心效劳无力,还请皇上默念奴才本性与新衙门诸事多有未通之处,免去奴才的差事吧?”
“你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又是当年先皇圣心牵挂和看重的老臣子,便是暂时还不能做到融会贯通,只要能够和老六他们认真沟通,朕想,总也不会是很成问题的吧?”他说:“上一次周祖培不是也说过吗?让你入值总署衙门,也是为了给百官和天下人做出一个朝廷关注此事,上下一心奋发图强的样子来,并不是一定要你事必躬亲的操行呢。”
“是。皇上所言极是,只是……”倭仁干干的咽了口吐沫,心中暗恨周祖培昨天在君前用言语挤兑自己,偏生他又不是那种言辞便给的,只得向上碰头道:“回皇上话,奴才为人秉性迂拘,只恐在新衙门中与同僚相处不睦,更有伤皇上知人之明啊。”
皇帝觉得也差不多了,他的本意也并不是一定要让他入值——若真说动了他的话,倭仁入部视事,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彼此圆凿方枘,谁也不要想舒服好过。当下宕开一笔,“有些话是朕多次和老六、军机处的一些人说过的,这一次不妨再和你说一遍。”他好整以暇的端起桌上的康熙五彩明黄盖碗喝了一口茶,“总署的成立乃是我天朝与各方外朝增进了解,增加交流的一个必要的部门,便如同六部之设,都是为朕提供国事决断,政令发布提供咨询之地,你身为礼部尚书,不但要在彼此交往之中学习孙瑞珍那般为君臣大分而与英夷据理力争,终于使得英人在君父之前行单膝落地礼——这难道不才是礼臣应做应为的吗?”
倭仁人有点僵化,却并不是傻瓜,仔细回味皇上话中的意思,大约的明白了过来:“是,奴才明白了。今后定当以皇上的话奉为圭臬,为君臣大防以树国本。”
“就这样,你下去吧。改日还会有恩旨于你。”
倭仁答应一声,跪安而出。
皇帝休息了一会儿,接下来还要见一见各省补中的府道官员,其中有一个便是胡林翼。
本年二月,天津知府刘杰报丁忧去职,像这样的空缺从来都是在候补的知府缺额中,经吏部擎签之后选中补上的,不过皇帝绕过了这样的一层程序,由军机处直接给直隶总督衙门下了廷寄:“着由天津道胡林翼,暂时署理天津知府一职。”
这样的一份任命看似来得没头没脑,不过有心人却知道,胡林翼是曾国藩当年保举的,在天津道任上很是 顺利的完成了天津大沽口外迎接英夷进京等等事务,在奕奉旨到天津办差的时候,也是服侍的很是周到——不用问,出于这几种考量,皇上才破格提拔使用的。
到了本年的五月,胡林翼真除,正式坐上了天津知府的宝座——虽然还是为人称为风尘俗吏的知府之职,不过看他帝眷正隆,想来越过有‘宦途顺逆’别称的知府而转为道员,想来也不会用到很久了。
这是因为知府是四品官,越过这一级便是三品的巡查道员——便有了‘监司’之望,而监司已经可以称之为‘大员’,再进一步便是封疆一方的巡抚。否则,调来调去都是知府,只能算是风尘中人,不能算是朝廷柱石——这是一重宦海中很紧要的分别。
胡林翼是有心人,大约的知道自己的升迁一来是曾国藩的保举,二来是上一次在天津和恭亲王见面,自己入得他的法眼;三来就是因为皇上登基以来锐意改革,推行新政,而自己,应该说在这样的一层关系上做得勉强合乎圣意,方才有今天。所以,自打接获廷寄,到府履任以来,百凡是对待有关来往英人的事物,他都非常的注意和上心。
咸丰二年,皇帝下旨拆除北京紫禁城西苑的天主教堂,惹来了极大的争议:对外明发的诏书中说,教堂‘近窥内苑,有碍宫闱,殊为不便’,皇上下旨‘尽快拆除,待日后教堂所有国于此节再有他议’的话,责成顺天府在京中‘另寻他地,予以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