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事与愿违,越是临近日子,尤家少爷的病势越是严重,甚至到了不能起床行礼的地步。
尤杉是热河很著名的大粮商,这一次为儿子娶亲,又有‘冲喜’的用意在内,故此铺张扬厉,大散帖子,不但附近的同交好友一个不落,甚至请到了通州粮仓的几个大仓户也请到了热河。若说儿子病重得不能起床,简直成了大笑话面子上也很难下得来。
于是,尤杉想出了一个很荒唐的点子,让自己的女儿——尤小姐代兄娶亲,送入洞房,然后和新嫂子认真解释,谋求谅解,本来是一条很稳妥的计策,不想出了天大的笑话
到了洞房,尤小姐心下很是犯了嘀咕,因为夫妻初见,总是要新郎官先说话,若是一开口,听得是女子的声音,岂不是要吓到新嫂子?只能是到床上去,在枕边低声细语的说明苦衷,求得新嫂子的谅解,想来彼此都是女子,倒也不会惊扰到她,更加不虞有什么闲言闲语。
可是尤小姐错打了盘算,世间哪有新娘子不等丈夫三催四请,就自顾自的先卸了妆,宽衣上床的道理?偏今年的怪事多。新娘子居然真的就不等新郎官出声,自己卸下头面,脱去凤冠霞帔,连脸都不洗,就钻了被窝。
尤小姐瞧在眼里,心下虽是也觉得奇怪,不过总算解了自己的一大难题。所以一言不发的解衣上床,一头睡了下去。耳中听闻新娘子鼻息很重,心里还在想,怎么呼吸起来像是爷们?新嫂子不会长得又粗又蠢吧?倒要认真看看,谁想到从枕上抬起头来一看,可就差一点喊出声来了。
原来,尤小姐一眼看见新娘子喉间生有喉结,竟是个男子尤小姐自然是大惊失色。不过只是心惊,倒并未慌乱,想到还有很多贺客在做长夜之引,更有些至亲在窥探动静,自己一旦张口喊将出来,不仅是大笑话,更是大丑闻。于是便压低了声音问:“你是谁?为什么假扮我新嫂子?”
“我也是没奈何。我是我姐姐……”
“你姐姐是谁?”
“我姐姐就是你新嫂子。”
听到这一句,尤小姐放下一半心来,“你叫什么?”她问,“为什么替你姐姐出嫁?”
“我叫宝哥,”魏宝哥抬起头看看她,“我是男的,怎么能代姐姐出嫁?”
尤小姐一想也是的,只有姐妹这样的同性可以代嫁,哪有男人代替的?“那,你是怎么回事?”尤小姐唬着脸说:“你可不许撒谎,要不然把你送到衙门里,一顿板子打得你死去活来。”
魏宝哥又是害怕,又是委屈,“我也不想来的,你家的花轿到了门口,我姐姐把自己锁在门里,手里拿一把剪刀,只是说,谁要逼她嫁,她就一剪子把自己扎死。我爹急得要上吊,也不知道是谁出了个馊主意,说我和姐姐长得差不多,把辫子盘起来,带上头面,也能够蒙混得过去。”
趁他说话间喘息,尤小姐问道:“那你就这么昏天黑地的来了?”
“我不肯的。后来我爹我妈要给我下跪,到底是父母,我能够不救吗?”魏宝哥说了一通,忽然给他想起来了:“你呢?你怎么又变成女的了?”
“你别管。”尤小姐不讲理了,“我问你,你就这样一辈子装下去吗?”
“当然不能。”宝哥说,“我娘说了,等上了床,不等事情拆穿,先和我姐夫陪不是,只是因为场面绷在那里,不能不想办法搪塞一会儿。我爹娘还说,一定劝劝我姐姐,让她做尤家的儿媳妇。”
尤小姐有点听不明白,故意吓唬他,“什么叫不等事情拆穿了再说?什么事情?你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一定是在扯谎。”
“我没有。我没有撒谎。”宝哥说:“这话我说不出口。”
“为什么?”
“问你自己啊,你又不是我姐夫?”
“喔,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尤小姐问,“你是打哪儿看出来的?”
“很多呢。”宝哥伸手去碰她的耳垂:“你穿着针眼儿,哪有个爷们儿要戴耳环的吗?”
“喂”尤小姐立刻色变,身子向后一扬,躲开了他的动作,“你可不要打什么混账主意。”
“哦,对不起,对不起。”宝哥满面惶恐之色,口中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姐姐,你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