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在。”
“广西巡抚常大淳秉性公忠,才识沉毅,值会匪猖乱,兵事孔殷之时履任桂省,三年间实心任事,厥功甚伟。着加封两广总督衔,赏赐黄马褂,双眼花翎。”
“臣诚惶诚恐,叩谢皇上天恩。”
“起来,起来吧。”皇帝很和煦的笑着,“你是于国有功之人,朝廷对你有褒奖,也是你应得的荣光。”说完,他转眼看向一边站立的石达开:“这就是石达开吗?”
石达开轻打马蹄袖,再一次跪了下来:“罪臣石达开,叩见皇上。”
“朕听过你的名字,也曾经在当年洪逆、杨秀清、冯云山等人所作的供述中,见到过你的事迹。年纪轻轻,就能够有这样的物望,倒是很不容易啊。”
石达开心中一动,常大淳当年曾经对他说过,皇帝对洪秀全最是痛恨,听皇上于旁人都是只称其名,唯有对洪秀全口称‘洪逆’就可以看出此言非虚。心中想着,嘴上答说:“罪臣不敢罪臣年少之时在乡曲之间薄有微明,却不能一心向善,致为洪……逆所蒙蔽,身犯谋逆大罪,便是明正典刑,也难以赎臣罪衍于万一。皇上仁厚之君,不加以挞伐,反倒法外开恩,给罪臣自新之路,甚至罪臣的家人,皇上也多加保全。罪臣感戴天恩,更加深悔往日之非。”
“你身犯不赦,却又勇于改过,朕断没有不包容你的道理。这才给了常大淳便宜之权,准许你下山归顺,本来呢,你在广西人地相熟,任职其间正当可为,不过朝廷有律法,官员入仕,要行以本省回避,所以,朕想,你这一次到行在来,就不必和常大淳一起回任了。你的家人全都住在京中,等到朕回京的时候,你也一起回去,也好和家人团聚一番,可好?”
石达开心中一片悲凉从咸丰二年的五月间归省投案,常大淳对他可谓是关怀备至,除了刚刚抵省,把他投入牢中,要等待朝廷的成议下来,方能安排的一段时间之外,其他的日子,从来都是温语有加。他心中也甚为感念。这一次奉旨到行在陛见,他就猜到,自己这一次去,怕是不能再回到桂省来了——性命即便无碍,有生之年也休想离开京城半步
常大淳还从旁劝解,说皇上年纪虽轻,却是明君气度,石达开难得的人才,而且是皇上金口特为嘱咐自己,要将其招安至麾下的,断不会有他顾虑之事,于是把省内的事情料理清楚,两个人临近元旦,方才启行——新年还是在路上过的。
石达开料事深刻,皇帝果然不允许自己再返回桂省了
在殿中见过石达开之后,皇帝退朝,命人把常大淳传至书房,这也在常大淳意料之中,随着世铎进到房中,再一次跪倒行礼:“臣,常大淳,叩见皇上。”
“起来吧,六福,给常大人搬杌子来。”
“臣谢皇上赐坐。”常大淳屁股稍稍沾在凳子边上,欠身等候着皇帝发问。
想问的话只有两句,皇帝看看外面的天色,时间还很早,打定主意,今天和常大淳多做一番君臣交心之语,于是便吩咐:“六福,今天还有谁递牌子进来了吗?”
“是。恭亲王递牌子进来了。”
“让他先回府休息吧,明天朕再见他。”
“喳。”
六福下去传旨,皇帝这才对常大淳说,“这几年来,你在桂省任上很是辛苦了。”
皇帝说这样的话,自然可以看做是恩宠正隆的表示,常大淳赶忙跪倒,“臣任职桂省,略有微功,全是靠皇上指授方略,将士用命,百姓心向良善所致,臣不敢居功。”
“这件事嘛,我们先不要谈。”皇帝好整以暇的端起**喝了一口,“朕看,这个石达开啊,倒还是心中有君父的,是不是呢?”
“是,圣明无过皇上。石达开于下山归省投案之后,深悔往日之非,听闻皇上更将其家人一体饶恕,并在京中安排居所,更是感怀圣德。这一次和臣北返,来的路上石达开和臣说,他自知罪衍深重,这一次北上,只为能够在有生之年再见父母妻儿一面,就可了平生所望。朝廷于他有任何的处置,他都是甘之如饴的。”
皇帝倒有点奇怪了,“处置什么?难道他以为朕说过的话会不作数吗?把他哄骗到山下来,只是为了将其秘密逮捕,然后在京中处决吗?”皇帝又是奇怪,又是不满——这样的话到了外面给人知道,天下人还会有什么好听的话传传出来吗?
常大淳听皇帝语气不善,心中更加惶恐,“皇上,请息怒,臣有下情上奏。”
“你说。”
“是。”常大淳碰了个头,“皇上,石达开本是拜上帝会匪逆首领之一,虽然年纪尚轻,却是身符众望,这一次臣能够招降石达开下山归案,不但拜上帝会邪教会众唯石某人马首是瞻,一同归顺者众多,就是残余在湘省境内的悍匪李沅发余孽,也随之下山,同致桂省而来。”他说:“臣以为,石达开有如此人望,自然难免忧惧之意。臣奉上谕,将其安置在桂林城中居住之时,也曾经派人照看,石达开深居简出,与过往同伴全无半分接纳。可见石达开其人性情于万一。”
“嗯,这也算是他识得大体。”皇帝慢吞吞的说,“他在桂林城守营中任职之后,办差如何?”
“是。”说起石达开的能力,常大淳难掩敬佩,语调之中也来了精神,“石达开年岁轻轻,却是少见的干才。在城守营任上,该员身先士卒,训练极为刻苦。操演之时,桂林城内百姓蜂拥而出,围堵得水泻不通,都当做是平生从未见过的奇景。”
“哦?是什么样的奇景?”
“石达开将麾下所领的兵弁分为三队,每一队二百人,分为五层,各执火枪,枪口对外,命令下达,第一排卧倒射击,随即起身向内,第二排卧倒射击,五番轮换之后,原第一排再度射击,臣也曾经亲临演武场观战,硝烟弥漫之中,对面搭建的草人被射的千疮百孔,不成*人形。”
皇帝心中一动,石达开居然懂得近代战争不必要求个人能力,而是靠集结火力,充分发挥打击力量,达到压制、消灭敌人的效果的至意?他能够有这样的认识,自己对他的处理,倒似乎应该改变一下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皇帝又问道,“对了,在你上一次给朕呈报上来的折子中,于石达开下山投案之事语多不详,这一次,和朕好好说说吧。”
“是。”常大淳答应一声,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