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遗文’。”
“里头胡说八道什么‘司马先生行圣德’?司马鼓不是好人。又称赞‘武王’,这‘武王’是魏武曹操,谁不知道他是奸雄。”
“原来如此”紫云微笑着答说,“奴家只是胡乱唱着玩儿的,内中可有什么,却是不知道的。”
甘子义混不当回事的摆摆手:“要说风情的才好。三皇五帝那一套,我不爱听。”
紫云心中雪亮,这位老爷爱听的是道学先生口中的所谓‘阴词浪曲’,于是她说:“有支挂枝儿,唤做‘叫我声’,一共四段,情意甚细,请老爷细细品味。”
说完,抱起琵琶,轻拢慢捻,自弹自唱,第一段是用本嗓,乃是情郎向姐儿所唱:“我教你叫我声,只是不应。不等说就叫我,才是真情。背地里只你们,做什么佯羞假惺惺?你口儿里不肯叫,想是心儿里不疼你若有我的心儿也,为何开口难得紧?”
唱得神完气足,字字清楚,甘子义笑道:“责问得好,看那女子如何回答?”
紫云笑一笑,接着唱第二段:“我心里但见你,“就要你叫,你心里怕听见的,向外人学,才待叫又不叫,只是低着头儿笑。一面低低叫,一面又把人瞧。叫的虽然难难也,意思儿其实好。”
“到底叫了”
“叫是叫了,却有一番数落。老爷详细听。”
这第三段是用的假嗓,虽尖锐,亦清亮,唱的是:“俏冤家,但见我就要你叫。一会家不叫你,你就心焦。我疼你哪在乎叫与不叫,叫是提在口,疼是心想着。我若有你的真心也,就不叫也是好。”
“这话也有理。”他问道,“那男子少不得还有一番说词?”
“正是”紫云恢复本嗓唱最后一段:“俏冤家,非是我好教你叫。你叫声儿,无福的也自难消。你心不顺。怎肯便把我来叫,叫的这声音儿俏,听的往心髓里浇。就是假意儿的殷勤也,比不叫到底好”
“唱得好唱得好”甘子义大声赞美,“不让当年‘海陵登楼,琵琶三奏,吴歌七唱’专美于前啊”
紫云听不懂他的话,不过知道是在夸赞自己的曲文、音律之技,笑一笑,抱着琵琶躬身行礼:“多谢老爷谬奖。”
三姨看看时间已晚,暗中碰了紫云一下,示意她该让老爷上床休息了。紫云故作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老爷,奴家累了,不要再唱了吧?”
“是啊,老爷,*宵一刻值千金,”三姨在一边也帮腔,“不如早早休息了吧?”
甘子义虽然喝了点酒,仍然是神明内醒,笑着举起酒杯,“休息不忙,你可还欠着我一杯酒债呢?”
“知道啦。我的老爷,”紫云大大方方的走过来,就着他的手中饮下一杯酒,而后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腰,第二次交了个‘皮杯’。
酒也饮过,曲也唱过,丫鬟伺候着铺好被褥,神态自若的行了礼:“老爷,小姐,早早休息吧,奴婢告退。”
紫云调暗了烛火,伺候着他宽衣解带,两个人携手登床,姑娘放出万千温柔,这等ji馆所有的姐儿风情比之后宫佳丽的那般守礼太过,战战兢兢,震傈失次全不可同日而语,自若令到初尝风味的甘子义感觉非常舒服。
两个人终宵缱绻,欲仙欲死,到天色快要放亮,甘子义才搂着娇软滑腻的身体沉沉睡去,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他宿醉未醒,一时间不辨身在他乡,“吵什么?还不让朕……”
一句话出口,他也惊醒了过来,“谁啊?”
肃顺吓了一跳,他昨天一夜没有回府,在田园的外面守了一夜,赶早敲开了院门,意在促驾,三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下ji馆没有客人尚未起床,就进去打扰的规矩,听里面声音带着怒气,给肃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你瞧你,惹祸了吧?
肃顺暗自好笑,不用问,皇上昨天晚上一定是睡得晚了。在外面躬身行礼:“老爷,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府了。”
“是什么时候了?”
“回老爷话,已经过了寅时了。”
“哦,让六福进来,伺候更衣。”
“呃…………”
“算了。”皇帝心中苦笑,自己真是喝得糊涂了,六福回园子去了,自己没有叫他在早上再来伺候,又说什么‘伺候更衣’的话?
胡乱的穿上衣服,声响惊醒了床上的紫云,女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老爷,您要回去了吗?”
“家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老爷去料理,得回去了。”他想了想,昨夜雨骤风狂,这样一番风流际遇让他有了不舍这床上恩物之意,低头在她腮边吻了一下,“我看看吧,总还要在天津有几日盘桓,得便了,老爷再来宠你。”
举步出屋,肃顺先跪下碰头行礼:“给主子爷请安。”
“起来吧。轿子可准备好了吗?”
“是,回老爷的话,都准备好了。”
“那,我们回去吧,赶早不赶晚。”
“喳。”
一路坐轿子回到黄家花园,天色尚未大亮,皇帝一夜几乎没有安枕,这会儿精神倒还好得很,把肃顺召至御前,“肃顺,这件事,没有旁的人知道吧?”
“皇上放心,此事奴才让陆公公认真交代过,再无一人知晓。”
“那就好,”皇帝想了想,“嗯,本来今明两天就要到大沽口巡视海防的,不过朕想,难得到天津来一次,总要见一见直隶省内各级府道官吏,所以,等一会儿军机处来了,朕和他们说一声,再在天津呆上几天,你……再去安排一下。”
听皇帝说话有些凌乱,可见心中很是不舍这个叫紫云的女子,肃顺心领神会的碰下头去,“奴才明白,请主子爷放心,一定安排得妥妥当当。只是?”
“什么?”
“奴才斗胆问一句,主子是不是想量珠为聘,藏之金屋?”
“这?”肃顺的一句话把皇帝问住了,是啊,紫云这样的女子,来历荒唐,身份低贱,偶尔一次倒也无妨,真的还能够带回京中,纳之外室吗?他想了想,“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
两个人说着话,彭蕴章挑起门帘,赛尚阿几个人鱼贯而入,皇帝百忙中摆摆手,“你下去吧,等朕再想想,再传你进来。”
“喳。”肃顺爬起身来,向走进房中,正在用疑惑的眼神望向自己的赛尚阿等人笑了笑,转身出屋而去。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