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侠又是什么?
大侠劫富济贫,大侠扶危解困。但大侠也是人,也需要吃穿住行,也会有恩爱情仇。
大侠的饭钱从哪来?劫富济贫的时候顺手捞一点?凭什么?假如将劫富济贫看成一件事业,那么这样的行为算不算中饱私囊?这和那些押送赈灾粮饷的官员捞一点有区别吗?
大侠的饭钱从哪来?从官府衙门,大户人家顺手拿一点?凭什么?若有赃官污吏,该惩则惩。若有为富不仁,该罚则罚。这样不告而取,和小偷毛贼有何分别?更或者,和那些同样“不告而取”的采花贼又有何分别?
所以,大侠不是普通人干的,大侠是个花钱如流水的行当。结交宾客,处人纳物,要卖面子,要动刀子,处处说到底,都是一个“钱”字。譬如这次,水岱几人带着上百号武林豪杰追杀血刀门阴僧,从湖南一直追到了西藏,这一路的吃喝拉撒难道让那些豪杰自个掏腰包?这还是说活人,那些已经死掉的人,水岱等难道就不用处理他们的后事安置他们的家人?哪一项不是白花花的银子砸出来的。
没钱的侠有没有?也有!看那角落里,那衣着普通,兵器普通,样貌普通,名唤无名氏的“好人”,他们一辈子只能做点芝麻大小的“侠义之举”,干不出领导中原群豪的盛事,干不出攻打魔教的壮举,他们一辈子也没机会在人前抖威风。他们也是侠,小侠、微侠、土侠、乡巴佬侠。好歹。。。。。。也算个侠吧!
血刀老祖口中讽刺无边的大侠们此刻正在成都最大的客栈里。这地方已经被水岱包了下来,两湖豪杰和四川武林人士正在觥筹交错,大谈掌故大拉交情,若是将衣服换一换,武器藏一藏,再把个把面容粗豪之辈整整容,就是好一副百官群乐图。
其实水笙等人只是约集了数名好友和几位著名人士一同行动。谁知道后来事情传开了,来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素质更是鱼龙混杂。有心清理出去一些吧,这种下人面子的事又太得罪人,最后只好都携裹在一起,来到川中时人马竟然已经逾越百人之多。
“水大侠,刚刚得到消息,川中七虎被杀,凶手当是那血刀门的恶僧。只恨我们去晚了一步,已经被他们连夜走脱了。”说话人是个年轻公子,大雪天还摇把折扇,虽然客栈里暖融融,可这幅打扮终究不伦不类。说话间摇头叹息,大是遗憾。
“李公子有心,只待天色稍晴,咱们便即追赶上去,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不能让两个恶僧逍遥人间!”水岱说起恶僧两字,颌下胡须无风自动,面上蓝气一显即隐,显是已经怒极。
“正是正是,令爱之事我等也稍有耳闻,水大侠还望看开些!”同桌一落腮胡的汉子见水岱发怒,连忙开口安慰。他话一出口李公子就知道遭了,还来不及岔开话题水岱已经冷下了面孔。
“小女与劣徒确是曾与血刀恶僧激战一夜,学艺不精未能为民除害。后来老夫等四人赶到,二僧闻声而走。江湖上有些愚辈以讹传讹之言,在座各位都是高士,自当能分辨明白。”
那落腮胡子热脸贴了冷屁股,他本是好心,谁知道这水岱死要面子反倒呛了自己一番,这脸顿时就红了。旁边李公子眼看两人就要闹起来,连忙打圆场,气氛一时僵了不少。
这桌乃是主席,其他旁边近的也有不少人随时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在座之人除了与水岱交好的寥寥十数人之外,其他大多只是慕名之交,听得老侠死不认帐,自己肚子里各自冷笑。她女儿被两阴僧掠走一整夜,也不知道被糟蹋了多少遍,这会儿居然还说什么“激战一夜”,莫非用的是床上功夫?
“各位,各位!”眼看气氛不对,李牧原不愧蜀中八骏之一,见事明快赶忙站起来举杯:“铲除武林败类乃是我辈学武之人的天职,无分四川两湖。既然血刀恶僧现在我们的地盘,我等身为地主更当尽一份心力。各位在川中的衣食住行一切打点都由我四川武林提供,只待天明雪晴,备好川马,不杀恶僧誓不休!”
众人闻言也一起举杯,同声高喝:“不杀恶僧誓不休!”
所有人都在高喝,其中只有一人没有出声,闻得恶僧两字,两眼发红手指发颤,手中的酒杯竟被他捏得粉碎。远处的人都没注意到,他同桌的人却都看得明白。投来眼神皆是同情之意。好好一个前途远大的少侠,媳妇还没娶进门就先戴一顶绿帽,这一路上也真够他受的了。
酒宴还在继续,汪啸风强打精神露出一丝笑容,陪着各路豪杰一杯又一杯。他量本非浅,奈何酒量这东西从来与心情有关,此时酒入愁肠,没得几杯已经是头重脚轻,被招呼小二直接送回了楼上客房。
水笙戴着面纱,忙上忙下的伺候着喝醉酒的表哥。流言无脚到处跑,水笙当然知道外边现在是怎么传的,但她总一直安慰自己,清者自清,只待两人成婚之夜,表哥自然知道自己清白未丧。这阵子两人见面都好像变得尴尬起来,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时候服侍不醒人事的汪啸风,反而让她轻松许多。
突然,也不知道喝醉了的汪啸风发的什么酒疯,人躺在床上,眼睛紧闭手高高举起,厉声大叫了起来:“我汪啸风堂堂大丈夫,岂能娶一不贞不洁女子惹天下英雄笑话!不可!不可!!不可!!!”
三声“不可”,每一声喊出水笙的脸上血色就褪去一分。三声喊完,汪啸风终于沉沉睡过去了。水笙呆呆站在房间里,手上抓着热毛巾,宛如所处再非人世。
天亮雪晴,众人打点行装准备出发,这才发现少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