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朝,最盛之朝属唐朝。唐朝之中,可观的皇帝有三,太宗李世民,大圣武则天,玄宗李隆基。太宗时候建国不久,虽盛但不算太富裕,玄宗却微微露出衰败之意,唐朝最强盛最富裕的时候,还是该属承前启后的武则天时期——中国历代三百多个皇帝,男权社会历时上下五千年,最强盛时候居然是一个女皇帝!这太戏剧了!”青奋一边写着读史心得一边摇头晃脑。
一个月过去了,厚厚一摞中国历史已经看完,虽然是囫囵吞枣但也是生平第一次对中国这几千年的兴衰有了一个整体的认识。读书让人沉气凝心,一个月的静读让青奋一年多积攒下来的躁动不安的杀气渐渐平复,整个人也从享受杀戮的魔念中解脱出来,此时的感觉比之一月之前已经轻松了不少。
飞车党事件已经解决——整个党已经从上至下死得干干净净,只有那两个铁窗里的小子幸免于难,真是祸福相依,人所难料了。刺客的事也再没发生,想来可能又是摆了一个乌龙,后来发现弄错了也就没事了。反倒是自己也不敢再去找寻什么风衣女、络腮胡之类的人物,再卷入那种怪物大恶拼,未必还有下一次的侥幸。
还有就是武术的修为。金钟罩五关所需的内力基础早就够了,但想封成一品境界却还需细细打磨,让真气更加纯熟才行。其实现在也不是没有速成的办法,把自己放到水压机下面压一下,被压成肉酱的同时金钟罩一定也就封关成功了!
最后就是半个月前那场大战带来的东西。虽然前后一共只有三招,但拼斗之绚烂,生死之博在一瞬均让青奋觉得自己之前经历的打斗原来都是家家酒。当然,纯论实力而言,络腮胡比章刑还逊色些,风衣女实力未见底,但想来就算高也高不出去多少,可他们的打斗可比章刑的拳头漂亮多了。
青奋是年轻人,当然会喜欢华丽和拉风,尤其是风衣女最后一招七彩剑屏,七道如水晶的剑气组成一道巨大的屏风挡下道人的无敌风火轮,实在太拉风了!想到兴奋处,青奋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桌子,一时忘了这是图书馆,巨大的动静让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青某人自知理亏,正好兜里新买的手机也震动了起来,索性一缩脖子卷起书本一溜烟跑出了图书馆。
“我很快就要回来了!”电话那头传来林倩的声音,但感觉有些疲惫。
“你怎么了?干什么这么累?”不知不觉间青奋开始敏锐了起来,一点点的改变却是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开始。
“没什么,就是被折腾的。好了,就告诉你一声这事儿,不多说了,乖乖做好作业,等我回来检查!”又开了几句玩笑,林倩挂了电话朝家走去。父亲常年需要来往北京,索性就在这里购置了一套房产,免去酒店的不便。
刚推开门还没换鞋,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动静,似乎是有人来拜访。
“林教授,学生姓燕,双名辉煌,字耀世。久闻老先生是当代儒学大师,今天冒昧特来拜访。”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不会超过三十,声音很厚,力量感很足。
“燕先生客气了。一点心得,不敢称大师。”这是父亲的声音。这次来北京是私事,就没告诉几个人,难得有人消息这么灵通,这都能找上门来,不知是托了谁的门路。
“其实学生对儒学也看了许多年,但恕我冒昧直言,儒学稳定社会,画花画彩是功不可没,但本质上却是一种虚伪之说,违反人性之说。靠愚民治国,终究不可取。”
“哦,这样的说法也是时有耳闻,但大多是学之不全的偏见,愿听燕先生的‘之说’。”
“自私是人的天性,无论用何种言辞去掩饰,都不可能遮盖这个事实。人,能去自私吗?”
“当然不能!”林老先生回答得很痛快:“灭人性,这是没道理也不可能的事情。人因为自私而远离其他人,但也正因为自私才能团结其他人。如果以自私为出发点,那人就应该知道,对方每个人也是自私的。而双方都自私的自私和双方都无私的自私,进一步和退一步,只有后者才能让彼此得到更多的利益。”
“虚伪也是人的天性。孔子曾经困于陈蔡,无衣无食。他的弟子子路偷了别人的牛羊换来了酒肉给他,他也不问酒肉来由,有来就吃。后来到了魏国,他席不正不坐,肉不正不食。子路问他为何与先前不同,他说,彼时求生,此时求义。
我并非指责孔子,在饥寒交迫的时候,我相信任何正常人都会偷盗求生,在富贵安乐之时,人人都可以满口大道理。但正因为这是人之常性,所以儒家思想的遮遮掩掩,粉饰人性,粉饰太平,虽然于事实有益,但本质上不过是愚民虚伪的语言罢了。”
“当人有了灵智,区别于动物禽兽的时候,人便有了善恶,事情便有了对错。世间存在各种不可勉强的情况,但错的终究是错的。
孔子当时吃了明知是偷盗来的东西,和他自己去偷盗没有区别。虽然情况特殊,但并不能改变这是一件错事的事实。之后子路问起,所谓‘彼时求生,此时求义’,不是得意洋洋,堂堂正正的话语,相反而是一句惭愧的话。当时没办法,为了求生而做下错事,这种事情当引以为戒,切勿再犯同样的过错。
一个人因为饥饿而偷盗了一个馒头,等他吃饱以后,他可以选择去工作挣钱或者继续偷东西。所谓道德法规是虚伪是粉饰是灭人性的说法,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堕落找的借口罢了。”
“这样的话有些想当然了!林教授如何知道孔子当时是得意洋洋还是面带愧色呢?”
“这并没有关系!读书读史如果不能从中吸取教训和力量,那只不过是咬文嚼字的腐儒而已。我是一个相信正道的人,当历史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要从中吸取的是正面的力量。孔子这件事的真伪已经埋在了两千多年前,今天留给我们的,不过是一个心念的影子。正人看上去就是正事,斜人看上去就是歪事。
就如佛教里很有名的师兄弟负女子过河,那位师兄嘴上说得好听,但到底是真心放下了,还是嘴上一套心里却正暗爽占了便宜呢?关键不在于师兄的想法真伪如何,而是在那个听他说话的师弟的心性是正是邪。”
……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个姓燕的好像要告辞了,林倩这时候才迈步走进客厅。
“哦,这位是林教授的女儿吧?大家闺秀,名不虚传啊!”姓燕的个头很高,身形厚实,透过西装,那股蕴含在肌肉里的力量似乎都要扑面而来,换成一般人别说对话,就是与他对视恐怕都会困难。
他看年纪比林倩大也大不出几岁,但说话自然间却是以林倩长辈自居,可由他嘴里说来却是一片自然,给人以理所当然的感觉。
林倩没回答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姓燕的寒暄两句终于告辞离开了,房间里就留下父女两人。
“检查结果怎么样?”难得有父亲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的女儿,里面全是遗憾。
“又大了些。”林倩摸了摸自己的头:“医生说,最多半年就会下肢瘫痪,什么时候死更是随时有可能的事情。”
“那你又有什么打算呢?”
“没什么特别打算啊,照旧呗!”林倩坐回沙发上,蜷起腿抱过一个大靠垫:“反正从出生就知道自己活不长,这么多年也是这么过的,继续任性到我死前一天就好了。人没有不死的,早晚而已,只要能活得精彩,能在世界上留下一些东西,早死晚死也区别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