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墨精通医理,感到脚上麻涨,诧异的向无忧看去,后者专心手上动作,仿佛身边再没了这些人。
他脚上的伤疤重重叠叠,结疤已厚,一刀下去本该极痛,但这时除了感觉到肌肉被割开的冷抽感,只得轻微的疼痛。
心中了如明镜,这必然和她刚才往自己脚踝中灌入的药物有关。
他从水晶球中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学医,但更多的时间是用于各种训练。
她那点医术在他看来,不过是些皮毛。
没料到她现在竟可以做成这般,这些日子她为了他,花了多少心思,可想而知。
她不记得他,更不记得与他的那些温存。
却为他做下这许多,明知她这么做是因为他长得象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心却仍难平静,如温江之水,绵绵漾开,却又如苦泉,细细流淌。
然而,他终不是她要寻的人……
她要寻的人就在她身边,而那个人也心系着她。
他们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就算抛开这些不堪,他也不能再介入。
宁墨深吸了口气,心中象包了一包黄连,从心窝最深处一直苦到舌尖。
看着她为寻不到那个人而痛苦,心里更是难过万分,很想告诉她,那个人一直就在她身边,不必再寻。
但他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天女转世凡间,将天怨吸到她自己身上,以此来保住苍生的百姓,让这片大地上的人类,得以残存。
无忧她回来,总有一天会知道,峻言才是真正的天女的夫君。
如果知道不凡就是当年死里逃生的子言,而子言就是北齐的前太子峻言。
夺天女的夫君,必天地不容,遭万人唾骂。
她心地善良,也断然不会忍心夺人家夫君,自不会再与不凡一起。
以她执着的性子,到了那一天,会何等痛苦?
如果她不知道这一切。
现在迷茫痛苦,但总有一天,她会接受现在的不凡。
宁墨相信,不凡会好好待她。
只要那件事不揭开,她就能幸福的生活下去。
欺瞒世人,无视上天的,千古罪人,由他一个人来当,便好。
有她现在对他的这份心,已经足够,此生已然无悔。
眸子中的冰霜渐渐融去。
长睫低垂,掩去从眼底深处渗出的柔情。
宁墨的脚筋由于反复的受损,切割处比别处厚了许多,凹凸不平,结头处已然坏死,就算缝合,也不能重新生长。
无忧微侧身,不露痕迹地遮去女皇的视线,用止血钳分别钳紧要切割的两端,并不在原来被割开处下刀,而是将将结头处略略往下完好的脚筋处,一刀下去,又平又稳。
被止血钳钳住的脚筋也不会错位弹开。
用尖嘴剪刀细心的将坏死的结头修去。
这样虽然脚筋比以往短了些,就算康复比寻常人受力也要差了不少,但是只要坚持锻炼,还能有几分希望。
坏死部位不除,就算重新长拢,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然而,旧伤未好,又开新伤,这痛又岂能是常人能忍。
虽然有无忧的半吊子麻醉药,但对这切割筋脉,又哪里起得了多少作用。
他虽然一声不吭,神色间好象无事一般,浑不在意。
清峻无匹的面庞,却惨白如纸,斗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一滴一滴的顺着脸庞滑下,紧握着轮椅扶手的手,青筋突出,身上青袍,片刻间便象在水中捞出来的,被身上渗出来的汗水打了个透湿。
女皇看着坐在短凳上全神贯注在宁墨脚间捣鼓的无忧,唇角露出舒心的笑意,传闻果然不实,当真错怪了宁儿。
再看宁墨强忍着痛,微微扭曲的俊颜,倒也有些心疼,如果他肯乖乖从了自己,何需如此。
对宁墨和声道:“那件事对你而,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答应了,就不用再遭这罪。”
宁墨眼角都不往上头斜一斜,只垂着眼凝看着无忧,一言不发,只是嘴角抽起一丝让人冷入心脾的寒意。
女皇脸色微沉,只想喝骂,突然听无忧‘哎呀’一声,视线转向无忧后背,紧张问道:“出了什么事?”
“断了。”无忧皱眉,“这可怎么好?”
无忧抬头见宁墨耳边墨发早已被汗水湿透,紧贴在面颊上,心疼不已,迎上他一直凝看着她的眼,饶是他痛得面如死人,这双眼仍是让人心醉的黑。
动了动唇,打了个口语,“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