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墨不止一次的看见,奶娘偷偷看着睡着的绿鄂落泪,他知道奶娘对女儿有愧。
奶娘是因为他,才愧对女儿。
所以后来绿鄂煽动和协助女皇,囚禁母亲,对他做下这一切,他才会如此容忍,没取她性命。
为的不过是奶娘的一个想头,丈夫死了,起码女儿还在。
直到奶娘走到鬼面身边,才收起纷乱的思绪。
深看向鬼面,眸色依然清冷,但比往日沉静而幽深,“拜托先生了,此恩,日后必报。”
无忧随着他的视线看向鬼,青獠鬼面下的眼,虽然看不见眼睛的形状,瞳子却也如万丈的幽潭,不见底的黑,只是少了那宁墨的那份冷,却越加叫人看不透,如同……不凡……
鬼面同样回望着宁墨,得了宁墨这句话,眼中的淡然,才略略褪去,眼底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轻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无忧嘴角轻抽,什么人啊,他明明该说:“我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公子无需如此,要谢就谢,雇我之人。”
结果人家说句,此恩必报,他就坦坦然的受下了。
他跑这一趟可真是不亏本,钱财、人情一样不肯漏。
鬼面眼角余光看见无忧不屑的愤愤神情,轻勾了嘴角,转脸过来,“郡主有异议?”
“没有。”无忧扁嘴,有也不能当着姨娘和母皇说啊,暗骂了声奸人,“可以放了我姨娘了吧。”
“还不行。”鬼面冷言拒绝。
“难道阁下要言而无信?”王妃一直冷眼看着。
“我现在放了她,你们能容我离开这里?”鬼面扫了眼周围树林,冷笑,大步向女皇走去。
无忧以为有宁夫人在他手上,姨娘不敢再做手脚,听了鬼面的话,却不由起疑,静心竖耳听去。
果然在林子边上有极轻的呼吸声,从那些呼吸声可以判断,出口已被围死。
如果不是她经过听力的特别训练,根本无法察觉,皇家的人真不可信,包括她自己的母亲和姨娘。
王妃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先生真是多虑,宁夫人在先生手上,我们岂能不放你走?”
自认安排的很妥当,他不可能察觉,这么说只不过是猜测,试探于她。
鬼面笑了笑,不以为然的反问:“是吗。”语气淡然。
“当然……”
王妃话没落,只听‘嗖’得一声,鬼面拉开长弓,箭头指着天,对着林外的方向放了一箭。
慢慢垂下握着长弓的手臂,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羽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林外落下,接着传来一声惨叫,林外顿时燥动。
鬼面面无表情的斜瞥了王妃一眼,既无讽刺,也无憎恶神色,甚至没有一句责问之言。
这一眼,却让王妃无地自容,瞬间涨红了脸,恨不得就地寻个地缝钻进去。
但她终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被人当众揭穿不实之言,却仍能保持镇定,看向宁墨,后者连眼角都不往她转一转,但她能感觉到,宁墨对她的心在这刹时间拉远,想收服他为自己办事,已成了妄想。
心沉了一沉,暗悔一时之贪,想借机拿下鬼面,却搬了石头砸脚,把宁墨输了出去。
鬼面不再说话,抓了女皇手臂,要将她提起。
无忧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
鬼面也不避,由她抓住,只是侧脸过来,静看着她。
无忧突然间觉得,他象是认出自己。
忙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淡定,别自己吓自己,他不可能认得出来。
这么近的距离,如果出手,就算杀不了他,也能伤了他,那么就可以从他手下救下出母亲。
但她明白,如果这么做,宁墨的母亲就会重新落入母皇手中,再也出不去了。
轻抿了抿唇,低声道:“轻些。”
他凝看着她的眼,点了点头。
无忧垂下眼,不敢再看他,放开握住他手腕的手。
鬼面将女皇提起,果然作动放轻了不少,挟在腋下,回头对宁夫人道:“走吧。”
宁夫人最后又看了宁墨一眼,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见,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见鬼面走开,不敢再留,只得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无忧见鬼面走的方向竟是往丛林深处,这林子到了尽头,全是悬崖陡壁,根本没有出路,急得追上两步,顾不得母皇和姨娘起疑,正要开口提醒。
鬼面已早她一步开口道:“一刻钟以后,你们前去接人。”
无忧怔了一下,他能说出这话,必是有离去的办法,想起与他初识,也是在悬崖之上,略松了口气,回身走向宁墨。
宁墨看着前方离去的背影,消失在丛林后,又眺望向远处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