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琪睁开眼,看到四面都是白色的墙,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刺鼻,自己的左手还在吊着静脉输液,她偷偷尝试着动了动身体,手脚俱全,除了头有些发胀,并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这是医院的单人病房没错。
她记得在Ocean十五周年的庆典上,她以一曲李斯特的爱之梦,再一次轻而易举地破坏了陆青青想要姓唐的美梦,当唐四海改口时,她看到陆雪琴和陆青青这对母女脸上的错愕和愤怒,觉得畅快极了。
但很快,她就后悔了。
这曲子,是母亲生前的最爱,她曾发过誓,绝不会再亲手弹奏给唐四海听,在母亲尸骨未寒时就让陆雪琴轻易爬上床后,这个男人就已经不配再听这曲爱之梦了。
因为这悔意,她迅速地逃离现场,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唐四海后来又说了什么,引起了那么热烈的掌声。
唐安琪不自觉撇了撇嘴,身为大财阀唐氏国际的掌权人,唐四海不论说什么,哪怕是指鹿为马,都会有人拍手称好的。
她有一辆重型机车铃木隼,那是关明宇打了好几场黑拳凑钱买的二手车,自然比不上号称意大利全手工打造带法拉利引擎的那些豪车金贵,速度也远没有道奇的战斧风驰电掣,但经过改造后,倒也不赖。
这车子是关明宇生前最心疼的宝贝,也是他留给唐安琪唯一的物件。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沿着S市新造的那条公路狂飙,那里一到晚上几乎就没什么车子,她可以酣畅淋漓地在速度与激情之间体验一把生死时速。
只有这时候,她才像是活着的。
可是那夜的新公路上,却突然出现了两辆集装箱卡车,她原本是可以躲避过去的,闹市区的马路上都能穿梭自如,何况整条新公路上,不过只是多了两辆集装箱卡车而已。
但是,她错了。
这不是普通的集装箱卡车,而是来要她命的黑白无常。
她还犹记得倒在血泊中的自己最后的视线,那个矮胖一脸阴戾的卡车司机对着电话点头哈腰地说,“唐夫人,交易完成。”
她冷笑,这世间还能有几个唐夫人?陆雪琴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要了自己命。
可是自己竟然没有死,连伤痕都没有一处……
仿佛只是做了一场久长的梦。
但若是梦,怎会如此清晰,重型机车与大卡车相撞的瞬间,那种恐惧绝望和挣扎,那样深刻地印在唐安琪的脑中,有别于以往她做过的任何一个噩梦,真实到可怕。
病房的门开了,进来一个长相老成的护士,她看到唐安琪坐着发呆,表情有些惊讶,“呀,这么快就醒了?不过还是躺下来休息一会比较好。”
唐安琪顺着她躺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我是怎么了?”
护士皱着眉头望着她,语气却严厉了起来,“就算是和男朋友闹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也不该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你知道不知道,若是再晚一些送来你就死了?”
她看唐安琪依旧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只好叹了口气说,“是酒精中毒。你男朋友已经去交费了,你在这里好好躺一会,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男朋友……酒精中毒……”有什么东西在唐安琪的脑中一闪而过,她茫然地四下张望着,看到墙角挂着一个画框。
那画框并不大,画的内容是一片金色的沙滩,但若是仔细看,却会发现那大片大片的沙滩下,隐藏着一张女人的脸,那样突兀,又那样诡异,她的嘴角微翘,似嘲讽,又似冷笑。
唐安琪脸色发白,这幅画,曾经在她的噩梦中出现过无数次,记忆中某些不愿意打开的伤口,像决堤了的水,一发不可收拾,她猛然想起,这幅画,这个房间,这种处境,她都曾经历过的。
难道……
唐安琪急忙坐起,用力地抓住护士的手,“告诉我,这是哪个医院?今天是几号?我是不是从安东尼酒吧被送过来的?”
“呀呀,你怎么了?你先放开我!”护士被抓得有些疼,她没想到唐安琪这样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孩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她本来是有些生气存了心不想说,但看到唐安琪急得都快哭了,终于还是心软了,“你先松开手,我再说。”
唐安琪依言松开,无处可放的右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大腿,“我松开了,请告诉我,这里哪里?是不是仁心医院?我是不是在安东尼酒吧喝多了才被送过来的?今天……是几号?”
护士后退了两步,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这里是仁心医院,你呢也的确是在安东尼酒吧喝多了才被送来的。至于今天?”
她撩起袖管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你被送来的时候是四月五号的晚上十一点半,但现在可已经是四月六号的凌晨两点了。你男朋友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以后可不要喝那么多酒,伤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