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用香以示其德,上至祭祀请神,下至沐浴香汤,士族每日生活,各色香料是必不可少的用物。公子利知我喜香,但凡他能收集到的香料,总会往将军府送上一份。江离、石兰、留夷、杜蘅、芳芷、薜荔,从楚国到晋国,从吴国到卫国,经过我手里的各国香料,恐怕比秦宫司香处的还要多。但是,昨日得来的奇怪树枝究竟是何种香料,我却没有一点头绪,这个认知,让我不禁又喜又悲。
喜的是,这香料如此稀有,如果能知道它的名字和来历,我就有可能找到和兽面男子有关的线索;悲的是,就连那卖香人自己也不知道,这香料究竟是什么。
现在我急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卖香人口中那个面带异象,眉带红云的贵人,而这个人兴许就是我刚刚结识的晋国谋士——张孟谈!
他高鼻深目,不似普通中原之人,所以卖香人才觉得他面生异相;而他眉尾的红色胎记,很可能就是卖香人口中所说的红云。
我从太子府回来已经三天了,如果张孟谈真的要离开秦国,那么就在今天。
待我取了提梁壶奔将出来,由僮已备好马车候在门口。
一路急行,等我们赶到晋使下榻的馆驿时,却听闻晋国赵氏的车队刚刚出发,已由东门离雍了。
“由僮,快,去东门!”我从馆驿里跑了出来,两步就窜上了马车。
由僮知道我心急,一连抽了好几鞭子,马儿嘶鸣着,朝雍城东门飞奔而去。
我听闻赵无恤入秦时带了不少礼物献给秦公,秦公为表诚意,在他们走时也送了不少回礼。冬日,渭水结冰他们走不了水路,只能选择由陆路回晋,而牛车拉着重物一定走不快,所以只要我们的马车跑得够快,就一定能在半路截住他们。
果然,出城门向东不到两里,我就远远地看见一支行进缓慢的车队。
“太好了,终于赶上了!由僮,驶到车队前面去!”
“诺!”
伍封生性爱马,府里用来拉车的马匹都是从西域采买的神骏,因此不稍片刻我们就赶到了队首。
“足下,这可是晋国赵氏的车队?”由僮站在车上大声喊道。
“正是,来者何人?”队首一个骑马戴冠的剑士问道。
“某请见谋士孟谈!”
“何人找孟谈?”我话音刚落,一旁的黑漆华盖马车中探出一个人头来,定睛一看竟是赵氏公子无恤。
“小女芈拾,求见谋士张孟谈。”。
“原来是上将军府的芈拾姑娘。”赵无恤笑着打量了我一番,举手示意前方的士兵把车队停了下来,“姑娘这么急着赶来,可是来与孟谈话别的?”
我点了点头步下马车,赵无恤朗声笑道:“善,大善,阿狄,带这位姑娘去见张先生!”
“诺!”从马车旁边跑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兵,看眉眼像是个外族人。
“姑娘请随我来!”
我朝赵无恤盈盈一拜,跟着小兵往车队中央走去。才走了两步,耳边突然传来赵无恤戏谑的声音:“此处风光甚好,赵某不急着赶路,姑娘也无需着急。若是改变了心意要与我家孟谈一同归晋,赵某心甚喜也。”
我脸色一僵,心道,这赵无恤定是以为我和张孟谈有了私情,才这样不依不舍地驱车来追。我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本想上前解释清楚,但转念一想,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也就无需费这口舌了。
“姑娘,你瞧,张先生已经下车等着你了!”小兵的声音清脆响亮。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张孟谈一身天青色儒装打扮,按剑斜靠在马车上,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来送你!”我来时一往而不顾,一心只想着要问清香料的事,可如今站在他面前,却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你改变心意要同我一道归晋了?”他微笑着望向我,深邃的眼睛里藏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哪个要同你归晋?”我低头将手里的提梁壶递了过去,“太子府上你替我解过围,这是今年春天新制的桃花酿,算是谢礼。”
“这是你酿的酒?”张孟谈伸手接过,打开壶盖深吸了一口气,“好香,拿什么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