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内外,一片白雪皑皑。琉璃瓦上落满了雪花,在这黄昏的余晖里,唯有一抹苍凉的黄色。长长的阶梯上,一串串脚印,一直通向那曲折的回廊。宫墙下数枝梅花开得正好,胭脂红一般的颜色,让人眼前一亮。
“当真要走?”太后望着周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色里透着几分希冀:“就不能安下心来住些日子?”
“皇嫂丧礼结束,这宫中亦无甚大事,百无聊赖,还不如离开的好。”周彻丝毫不为所动,眉宇间都是漠然之色。“难得回来一趟,只住这么三五日,可真是叫哀家操心呢。”太后眉头微蹙,托着下巴,颇有些惆怅的模样。
“外头有外头的好处,花花世界,比这宫中还多上几分趣味。”周彻面上至始至终都是了无波澜,平静如一潭死水。
“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不如再多住几日,也陪着哀家说说话。”
“母后身边能言善道的人不知凡几,儿臣口拙,唯恐贻笑大方。”
“你也老大不小了。”太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动声色:“皇上像你这般年纪,已经娶妻了。”“皇兄心怀社稷,儿臣却是区区一介闲人。”周彻淡淡说道:“既然是闲人,还是独来独往的好。拖家带口,无论走到何处都不便。”
“也罢也罢。”太后终于妥协,“从小到大,你从来不曾听过我的话,当初你父皇还在世时,也曾经说过,几个兄弟里面,你是最执拗的一个,怕是听不得人言……”“都是过往的事情了。”周彻从怀中掏出一柄木梳来,“这是我在苏州买到的木梳,听说用这把梳子,能让人精神爽利……”
“拿来我瞧瞧。”太后露出了几分笑容,“我儿真是有心。”“母后若是还是什么喜欢的,一并对我说了,到时候也好带回来。”周彻眼波流转,揭开茶盖吹了几口气,饮了半盏热茶,神色也柔和了下来:“母后在宫中也甚少见到外间的景象,我这几年走南闯北,倒是见到了不少稀奇物事,只是不好多捎带的……”
太后幽幽叹息,将木梳小心的收在了匣子里,“你记挂着我,比什么都好!”周彻眼睫微颤,没有做声,只听见杯盖同杯沿摩擦的声音。
“在外头要留心些,别去那烟花柳巷胡混,若是瞧上了哪家的小姐,只管回来同我说。”太后心知无法挽留,索性趁着机会多嘱咐几句:“无论怎样吗,婚姻大事,都是耽搁不得的。”一阵北风,呼啸而过。
“这就要走了?”皇帝不知何时,悄然而入。宽厚的身影挡在了门前,落下了长长的阴影,“这才回来几天?”周彻忙站了起来,“皇兄!”皇帝朝下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怎么不多住些日子?”“左右无事,想着也该四处走走了。”周彻一脸的云淡风轻,“人各有志,我志在如此,旁人也阻拦不得。”
太后眉间一黯。
皇帝却是微微颔首,“男儿是该行千里路,见见世面也好。”话锋一转,“只不过如今你也十六岁了,正是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再这样没个根底,岂不是耽搁了?”周彻淡淡的笑:“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强求不得,姻缘何尝不是如此?”
“母后,我是没有法子了。”皇帝无奈的转向外头,“您看看,怎么说都了无益处。”太后很快掩去了眼中的黯然,笑着打圆场:“说不准在外头走几个地方,就能遇见那好人家的女儿了。只要家世清白,也就别无所求了。”
周彻又端上了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