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半点痕迹,一向是她的作风。
“不妨说说。”苏离推开窗子,看着外头那海棠花,静静出神。
“我记得大皇子,似乎是叫谨,这名字,啧啧,可真是……”拉长了语调,“用心良苦啊——”苏离并不回头,不过轻声笑道:“这么一来,倒是猜不出皇上的心思了呢。”“德妃在宫里嚣张跋扈也是常事了,皇上起这个名字,也是别有深意。”倚红懒懒的靠在书案上,神采飞扬,“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将黄姑姑遣走吧。”苏离用手扇风,“这时候可真热。”“你终于决定让我送她一程了?”倚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闲着好久了,真想找人下手呢!”苏离云淡风轻的偏过头瞥了她一眼,“留她一条性命吧,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
“好吧。”倚红意兴阑珊,微眯了眼,单手遮着阳光,“我倒是有些好奇,她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我也好奇。”苏离深深叹息:“从前还想要刨出来,如今看来,这大树枝桠太多,根深蒂固,不要说连根拔起,就是触碰枝干,都大为不易。”
“放心,到时候我给她下药,保管神不知鬼不觉,让她病上一场,到时候不走也得走。”倚红笑嘻嘻的,丝毫不以为意,“倒是方氏,你打算怎么处置?”“太后赐的,我能如何?”苏离冷声道:“也就这么着吧,至少这一位,还是明面上的。”
倚红就不说话了,过了半天才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这种药是慢性的,发作的时候会咳血,顶多挨个一两年。”又将另一个小瓷瓶举在她眼前,“这个来得快去得快,三两个月就差不多了。”
苏离嘴角抽搐,“我只是叫你遣走她罢了。”“不是一个意思嘛。”倚红一脸坦然,“我又没在宫里杀了她,等到她出了宫,她背后的主子哪里还会念旧情!”已经不中用的人,只会成为弃子。
“送走了她,有些真相,只怕就会永远化作尘土了。”苏离低声叹息,眸光黯淡。
倚红双手抛着两个小瓷瓶,看了她好几眼,收起瓷瓶,施施然在书案上撑起了双臂,“想好了没有?”见对面的苏离纹丝不动,也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枚铜钱来,“不如抛这个,你选正反吧。”
苏离攥着铜钱,目光微闪,片刻后将铜钱紧紧握在了手心,“速战速决。”
刨铜钱,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得知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因为在抛出的那一刻,对于正反,已经有了选择和希冀。
倚红勾起了一抹微笑。这人,还似她认识的时候一样,杀伐果断,绝不拖泥带水。
“我倒是觉得,乾这个字,还有另一层意思。”冷不丁的,苏离说道:“《易经》里面,好像还有亢龙有悔一说。”苏离信手一抛,那枚铜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倚红手心,“爻位到了上九,已位至极点,再无更高的位置可占,孤高在上。进退不得,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倚红笑得很有深意,“你这番话可有些意思。”“不过是说说卦象罢了。”苏离身姿袅娜,走到门前,蓦然回首,笑靥如花,“你说是不是?”倚红心中有什么,瞬间崩塌。这个女人,简直是……
笑里藏刀的典型人物。
不,甚至连笑容,都身为罕见……
明明是十三岁的少女,为何沉静的如同不起波澜的古井水,可真真是叫人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