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直觉一向灵验,倚红面上笑意一敛,“我晓得,不过,若是德妃已经知道了珍珠和琉璃的事情,会不会借着大皇子的事情打压我们?”“一时半会不见得,除非大皇子现在已经死了,不过这样,太后还召灵通大师作甚?分明就是要为大皇子祈福。”苏离淡淡说道:“天花这样的病,十有八九是好不了了,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倚红撇撇嘴,“这么藏着掖着,大皇子若是当真有个好歹,德妃也逃脱不了干系。”
说着,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哭声。
苏离心中顿时一紧,忙放下手头的书,三步两步奔了出去,看着飞翠怀中不住挣扎的孩子,大吃一惊:“怎么回事?”飞翠满脸的焦急之色,“小姐,您看,二皇子脸色有些不对劲!”此时苏离整颗心都被笼罩在天花的阴影里,听了这话,几乎魂飞九天,“怎么突然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飞翠急得几乎要哭了,“原本是抱着二皇子走动的,谁知道走动了没多久,就突然见他胸口上下起伏,仿佛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也不太好看,正打算去告诉您一声儿,他就哭了。”
话音刚落,倚红微冷的手已搭上了他细细的手腕。周衍的皮肤很白,能够很清楚的看见青筋。苏离一瞬不瞬的望着倚红,趁着这空隙又忙屏退了众人。这时候突然有一点理解德妃的心思,出了那样大的事情,首先要做的,自然是稳定人心。若是天花这病传出去,人人闻之色变,也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苏离对于宫廷的规则其实有许多不明之处,不过凡事谨慎小心总是没错的。若是周衍出了那样的事,怕是有好一会,她也无法迅速理清思绪。不过告诉皇上是必然的,这普天下,只有皇上,才能找到最好的大夫。
宫里有皇子得了天花,必然会被送出宫,寄居在某个僻静之所,虽说比不上宫里的华丽,但既然是皇子,也不会亏待了他去。苏离有些不明白,为何德妃要这样苦苦瞒着。自然,这个隐瞒仅仅是相对的。该知道的,聪明的,早就料到了,至今蒙在鼓里的,怕是也无法在这后|宫之中立足。
“怎么样?”眼见着倚红将右手腕放下换上了左手腕,苏离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惊慌,“该不会……”倚红没有接口,而是又松开了手腕,托住了周衍的下巴,撬开了周衍嘴唇,仔仔细细看过她的舌苔,紧绷着的身子才稍稍有所放松。
“应该是中暑了。”倚红偏着头,细细沉吟了半晌,“不碍事,在阴凉通风处呆一会就好了。”说着,解开了周衍身上的衣裳,“飞翠,你去弄一盆凉水过来。”飞翠点点头,不多时就端着一盆凉水前来。
倚红将光溜溜的周衍放在了盆中,用凉水替他轻轻擦拭身子,一会儿的功夫,周衍体表的温度就慢慢降了下去。小脸也恢复了正常的红润之色,两只小手甚至开始扑腾着拍打水面,闹腾得正欢快。
苏离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吩咐道:“去煮一些绿豆沙来,记得放红糖,让承乾宫里上上下下也都喝一碗,解解暑气。”这话是朝向凝碧说的。自得知苏楼定亲的消息后,有好一阵子的低落,现在也总是默默无言的跟在苏离身边。此时得了令,也只简简单单应了声是,便去了厨房。
承乾宫中配有小厨房,这样一来,也不必为了区区一碗绿豆汤去麻烦那御膳房,算是皆大欢喜。虽说身边从未有人说过,不过苏离心知肚明。这宫女太监们也惯会看人脸色行事,捧高踩低是常事了。如妃那边的小皇子如今可以算是众星捧月,不知有多少人去巴结。相比之下,承乾宫就冷清了许多。同样是绿豆汤,若是如妃的凤藻宫宫人去要,自然是百般殷勤,若是承乾宫中的人去要,给自然是给的,但终究是能觉察到那种微妙的态度。
不过,无人叨扰,在苏离看来,是一件幸事。
倚红拭了拭额头的细汗,朝她苦笑:“这可真是草木皆兵,好在没有什么大事。”“小心驶得万年船。”苏离同样出了一身汗,“在这宫中,再小心都不为过。”倚红微微颔首,眯着眼,将手放在额头,遮住外头耀眼的阳光,“今儿个太阳可真大,也着实是热了,我看也不必给二皇子穿衣服了,让他光着身子歇歇凉。”
“嗯。”苏离看着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元气的周衍,摸着他乌黑的头发,缓缓说道:“不如叫凝碧做两件肚兜,我记得她绣花是极好看的。”这时代的人通常会将小孩子的肚兜绣得十分好看,花色斑斓,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缘故。约听说是为了避邪,苏离对于这些事情一向不关心,也不曾细问。
倚红深以为是的点头,“也免得他肚子受凉。”伸手去探盆里的凉水,“也该出来了,这水凉,泡久了不好。”苏离点点头,没有动弹。原以为倚红会动手,这下大眼瞪小眼,“怎么不动?”
“我这才换的新衣裳。”倚红讪讪然笑道:“二皇子现在这样有精神,怕是又得费一番功夫才能从水中捞出来……”苏离剜了她一眼,托住周衍的双臂,避免他再折腾。饶是如此,在即将离开木盆之际,小小的脚丫子还是溅起了一波水花。
好在苏离正在孝期,一向穿得素净,倒看不出什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