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功夫没白费,江婧娴还真查出来两三个不对劲儿的人,她也没心情来玩儿什么审讯,反正不是李源道的人就是二皇子的人,或者就是别人的人,不管是谁的人,对自家来说,都是钉子,都是细作,所以,直接发卖就行了。
“夫人,门房老苏头说有要紧事儿要对夫人说,不愿意跟着牙婆走。”刚吩咐完,准备躺着歇口气儿,阿珠就一脸为难的过来了,江婧娴摇摇头:“不见,左右不过是一些辩解的话,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见了难免会心烦,还是不见了。”
阿珠却没立即出门,左右瞅瞅,凑到江婧娴耳边:“老苏头说,账本。”
江婧娴一惊,迅速起身:“你没听错?”
阿珠摇头,她现在是江婧娴的贴身大丫鬟,虽说,重要的事情,江婧娴也不会对她说,但偶尔说起账本两个字,她还是知道的,自家夫人要账本,老苏头说账本,那很可能就对上了,阿珠压低声音说道:“我说夫人不见他,然后他冲我做了唇形,我看出来是账本两个字。”
不管是不是,都得先将人留下。江婧娴急忙往门外走:“快,你先去,将牙婆留下来,人不能卖。”
阿珠跑得快,三两下就窜到江婧娴前面去了。等江婧娴到了前院,老苏头和他那小孙子正跪在地上,阿珠站在一边守着。
“你刚才让阿珠给我带了话?”绕着老苏头转了两圈,硬是没将这人和脑袋里人和一个人对上号,五六年前跟着李源道干的人,应该都是青壮年吧,最大的也不会超过四十多吧?老苏头看着都快六十了,哪儿来的账本?
或者,是亲朋好友?
老苏头是江婧娴买来的门房,家里就只剩下他自己和一个六岁的小孙子,据他自己所说,是家里儿媳难产过世了,儿子太过于伤心,身子慢慢不行了,最后哀伤过度也跟着去了。因为老的老,小的小,大家买人都是干活儿用的,他们爷孙儿俩也没人买,江婧娴当初让人去老头所说的家乡查了查,村子里确实是有一户人家,能和老苏头说的情况对的上。
那么点儿恻隐之心,她就将人带回来了,反正门房嘛,也不用干什么力气活儿,赏钱也不少,也能养活孙子了。
却没想到,这老头深藏不漏啊。之前打听的时候,她和林靖阳只是吩咐人去了,这会儿是将人一个个带回去,让邻里乡亲们见了,这个老苏头的问题就出来了,死活都不愿意回去。
不管是有苦衷还是怎么样,江婧娴都可不能将这门一个人留在自家的,所以才打算卖掉。
“是,夫人,事关重大,您看……”老苏头抬头看了看江婧娴,伸手揉了一把脸,将小孙子抱在怀里,略带哀求的看江婧娴:“老奴定会将老奴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将军和夫人的。”
江婧娴点点头,让阿珠拉了老苏头起身,又叫了一个士兵过来,放在衙门的士兵,都是林靖阳精挑细选的,绝对忠心的那种。一边吩咐人去叫林靖阳回来,一边吩咐人将老苏头先关在柴房,至于那小孩子,让阿珠先抱下去了。
这人老成这样了,也就这么一个小孙子,换句话说,也就这么一个软肋,不管是威胁还是保护,江婧娴都得先将人给安排好。
林靖阳回来的很快,因为这段时间都是在忙李源道的事情,操练士兵的事情他也没亲自上场,就穿着一身便服,进来就问道:“人呢?”
“在柴房关着呢,走,咱们先去问问,看他说的账本,和咱们说的账本,是不是同一个。”江婧娴忙说道,跟着人亦步亦趋的往柴房走。老苏头正靠着墙坐着,见他们进来,忙起身行礼:“老奴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林靖阳打量了他一眼,点头:“你有账本?”
老苏头点头:“是,老奴有,只是,账本不在身上。”
“是什么账本?”林靖阳又问道,老苏头顿了顿,抬头打量林靖阳,好一会儿才说道:“林将军想要什么账本?”
江婧娴在后面微微皱眉,林靖阳倒也不生气,凝神看了老苏头一会儿,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老苏头愣了一下,随即,眼圈就红了红:“老奴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总算是等到了!老天有眼啊,我总算是能为我儿报仇了!”
说完就忍不住嚎啕大哭,林靖阳也不阻止,就站门口看着。哭了大约有一刻钟,老苏头渐渐收了悲声,抽两下,又行礼:“老奴失态了,还请将军和夫人见谅。”
林靖阳摆摆手:“若是真有实情相告,出于无奈才卖身,等事情了结了,我会让人还你清白平民身份。”
老苏头又激动了,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真是谢谢将军,谢谢将军,遇上将军,真是三生有幸,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老奴必定肝脑涂地,为将军赴汤蹈火。”
林靖阳摆摆手:“你的账本只要有用,就足够了,先说说,账本是怎么回事儿?”
老苏头也没起身,就那么往后一坐,直接说了起来。
老苏头不姓苏,这个苏,原本姓周。他有个儿子,叫周海,是个账房先生。这名字一说出来,林靖阳就忍不住挑了挑眉,事情对上了,他追查的那个账房,也是叫周海。
“李源道那畜生,逼着我儿改了账本,我儿万般无奈,只好做了假账,但这事儿毕竟是丧良心的,我儿心里实在是愧疚难安,就将真的账本给默写出来,藏了起来。但李源道不愿意放过我儿,河堤修好之后,京城来的官员都走了,李源道就给了我儿一笔银子,说是让我儿回去养老,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不要让别人找到,明面上是放了我儿一命,实际上,等我儿回家,他暗地里就派了人去灭口。”
周海原本是李源道的心腹,算起来,和李源道也算是同乡。等李源道当了官儿,就找了周海当账房先生,周海一家子都跟着李源道到怀庆府上任。
后来,修河堤的事情之后,周海也知道官场黑暗,这次的事情怕是难以终了,就偷偷的让人给家中老父捎了口信,让他带着幼儿回老家。
爷儿俩是偷偷摸摸的走的,周海媳妇却死活不愿意走,要留下来陪相公。他们两个普通白衣,如何能敌得过李源道?京里的大官儿刚走,他们夫妻俩就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老苏头,不,老周头心里也知道儿子大约是凶多吉少了,可藏在老家也不是性命无忧的,李源道的老家也是在那儿,随便找族人透漏两句,老周头就只有一条死路。
所以,从怀庆府出来,走了一半,老周头就换了方向,往另一边去了。他之前冒用的那一家的身份,也是真的,不过,那夫妻俩过世之后,小孩儿年幼,老头儿一个人也不能时时刻刻守着,没看住,小孩儿出去玩耍落水了,一命呜呼,老头受不住打击,也跟着死了。
正好老周头那两天借住在那家,就好心将那爷孙儿俩给葬了,然后冒用了他们的身份,带着自家小孙子上怀庆府来了。
儿子和儿媳的死,他一直没忘记。再加上东躲西藏的,也不是个办法,他想给儿子儿媳报仇,思来想去,要么是去京城,要么就是找和李源道地位差不多的大官儿。
指挥使就是个选择,所以才卖身到林家。这样也算是能找个庇佑,可头一年,仔细观察了,发现林靖阳就一心练兵,他生怕林靖阳不愿意对上李源道,就没出声,只等着将来林靖阳回京,他再做打算。
可没想到,今儿却要被人发卖了。老周头一心想着报仇,平日里也很注意林家两口子的动静,前段时间听闻了几句,说是找人什么的,今儿就冒险说了个账本。
要是被卖出去,指不定就被送哪儿了,他将自己和孙子变成奴仆,可不是为了被人卖来卖去的。
也幸好,他赌对了,林将军确实是要找账本。
“将军可是要查李源道贪污的事情?”说完了,老周头再一次问道,林靖阳点头:“后续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管了,除了账本,我还要其他证据,账本在哪儿放着?”
老周头也不隐瞒:“怀庆府城外有个城隍庙,香火特别旺盛,在城隍老爷的金身下面,有个活动的木板,抽掉木板,有个洞,里面放着一个油纸包。”
江婧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放的……可真是,这么多年竟然没人发现,也真是老天保佑了。
林靖阳起身,恭敬的对老头捧拳:“多谢周老伯,有了这个账本,怀庆府的百姓,都要承您一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