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广笑道:“最近客商的油水都给倭寇刮得差不多了,生意难做得很。难得这艘船上都是有钱人,我想来想去,还是拼了这把老骨头跟着诸位走一趟,怎么也可以粘一身油水回去烧汤喝。”
怀玉笑道:“敖老板身上的油水若肯烧汤,只怕整个太仓县的百姓三十年内就不用吃别的了……不过外人看到,只怕是会错认刘家港出了位猪精。”
敖广讷讷笑道:“公子说笑了。敖某虽然薄有赀财,但家大业大,难免开销也就大一些,老朽已经六十三了,又有七个儿子,九个女儿,二十三个孙儿孙女,遇上个娶妇嫁女,生子诞孙,招待亲朋好友左右邻居,这些年吃都吃穷了,哪里还有什么油水。”
怀玉笑道:“只怕是敖老板油水吃的太多,想换换口味了。只是在下一向吝啬的紧,可没有什么青菜萝卜的给敖老板。”
敖广道:“公子取笑了。敖某哪里敢要公子什么?方大人不是要付给公子一万两的船资么,公子翩翩佳质,自然不会受这些俗物之累,老朽头十天的开销,便出在方大人身上了。”
怀玉笑道:“敖老板不愧是海龙王,大小鱼虾都要通吃。”
敖广大喜道:“这么说,公子是答应了?”
怀玉微微一笑。
兰葩低声道:“既然人员已定,今晚我就先吩咐头等舱厨房准备十二位客人的饮食?”
怀玉微微一笑,道:“十三位。”
众人怔了一怔,怀玉走到谢杉面前,抬手敲了敲谢杉身旁的那个红木箱子:“日之西矣,牛羊下来。兄乃何辜,仍栖于埘?”
谢杉和唐仙儿都是一怔,片刻之后,才惊问出声:“你……你是说这里边有人?”
怀玉笑道:“有人,但不是个普通人。”
谢杉和唐仙儿对视了一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以他们二人的武功。居然能被人偷偷潜入自己的随身行李而丝毫不为所知!
唐仙儿上前了两步。仔细看了看木箱上的锁,摇了摇头,疑惑望了怀玉一眼:“那你说里边是个什么人?”
怀玉笑道:“躲在别人的行李里,还能是什么人?”
唐仙儿沉下脸。挥手一掌向木箱劈去,木箱应声而碎。
一条黑影倏然从碎木中窜起,诸人惊退一步。那条黑影折了一折。电般射到旁边的一张椅子边,却也不急着坐,从紧身衣袖口掏出一条手绢。仔细擦了几下,半坐半倚的靠了上去。
旁边的朝颜一愣——这个人她认得。
一身漆黑的夜行衣,举手投足都带着无所谓有的轻佻,眯起双眼似在微笑,淡淡扫过怀玉的脸庞,却并未说什么。慢慢移向众人,打了个转。在朝颜身上做了片刻停留,最后落在方天林身上。那人眼中露出一阵厌恶的神色。举手在身上使劲拍打着,似乎沾上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唐仙儿没想到这个人被自己从行李中提了出来,居然还大摇大摆的坐着拍灰。她上前一步,抬手指着那人的鼻子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头也不抬,道:“贼。”声音嘶哑沉闷,众人听的都是一呆。
唐仙儿听她就这么坦然承认了,反倒是一怔,问:“贼?那你在我的行李里做什么?”
黑衣人有些不耐烦:“贼当然是偷东西。”
唐仙儿指着碎成好几片的木箱,道:“我带回去的礼物都被你偷走了?”
黑衣人冷冷道:“被我扔了。我做贼的可也有些身份,怎么会去偷那些俗不可耐的东西?”
唐仙儿气的打颤:“扔了?你为什么扔了?”
黑衣人似乎都懒得答话,淡淡道:“你这箱子也不选大一些,有它没我,有我没它,你说该不该扔?”
唐仙儿指着大门道:“你难道没有腿,不会自己走上来?”
黑衣人道:“做贼的都要自己走,还不成了笨贼了么?”
唐仙儿气的咬牙道:“好!那你上船来偷什么?”
黑衣人道:“你的东西我虽然不屑偷,别人的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