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微微冷笑,一顿足,身子飞一般往左掠去,手肘正好撞在为首那巡夜的小腹上,那人一声惨叫,全身顿时缩做一团,手中的灯笼飞了出去,在雨地里转了几圈就熄灭了。黑暗中就听两声闷响,两个巡夜重愈百斤的身体竟然被斜斜抛了出去,直挺挺躺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那少年若无其事的从地上拣起两把雨伞,抖了抖,一把递给朝颜,一把自己撑着,回头对怀玉和南宫爵道:“两位可以跟我去万花谷做客了。
万花谷里港口还有相当远的路程,幸喜那少年的轻功也非常可观,不一会只见两旁的景色越来越荒凉,似乎已远离了人烟。
又过了一会,道路一转,远处现出两道断崖来。
崖上树木繁茂,在狂风中摇曳呼啸,两道断崖中间隐隐透出一条羊肠小道,浓重的雨气就从小道深处蒸腾而出那少年放慢了脚步,转身微微一笑,道:“几位觉得万花仙谷的景致如何?”看他的表情,俨然不是指着一处狰狞阴森的荒谷,而是向客人夸耀他新落成的辉煌苑囿。
或许三人眼中所见的荒谷在他看来真是一片锦绣仙境?
朝颜不由打了个寒战。
怀玉笑道:“果然有趣,比那些花红柳绿的地方有趣许多。”
那少年哈哈大笑,这时一道闪电猛然划天而过,刺目的白光中那少年雪白的身影一闪四周随即又被沉沉的黑暗淹没了。
隆隆雷声夹杂着他笑声的回音,在山谷上方回荡。而那少年已经无影无踪。半空中一柄撑开了的雨伞兀自在大风中回旋着,越飘越无边无际的雨水宛如一幅围帐,迅速的合拢来,将三人的视线隔断了。朝颜努力睁大眼睛,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然而怀玉和南宫爵已不约而同的纵身跃起,朝颜来不及细想,下意识的跟在后面。
还不待第二道闪电出现,三人已来到谷中。
谷中空空荡荡不要说屋舍楼台,连一席藏身之处都没有。
山谷的正中是一道缓坡,斜斜的延伸上去,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遥远的天边不时投来雷电之光,在荒坡上映下圈圈光影,让人不由联想到那天在这里摆布着的一百八十具雪白的肉体。
而坡脚处是一片花墙。这数万枝名花已落光了花叶,宛如从地下伸出的一枝枝枯手,狰狞的横挡在三人面前。
朝颜讶然抬头,只见那个白衣少年就站在花墙的另一头,微笑着看着她。暴雨从他精致的脸上流淌而过而他依旧在笑,似乎毫无知觉。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身材相貌都和他一模一样,全身却笼罩在一层黑色之中,电光映出他脸上的表情——那种表情就像是想哭。
他和那少年一哭一笑,并肩站在雨夜里,仿佛原本只是他的影子,却被刚才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开了。
朝颜被这种诡异的景象惊呆了,她脸色苍白站在雨中,手里的雨伞缓缓坠落在地上。
两个人突然向他们躬身一礼,向缓坡的尽头伸出手去齐声道:“万花谷黑白仙使恭迎两位大驾。”
缓坡的尽头隐隐有些幽光,又似乎没有。这两个人一黑一白,一哭一笑热情而谦恭的做着邀请着,姿势却僵硬得古怪。
难道他们就是传说中的无常使者,而他们指引的路正是通向地狱?
南宫爵冷冷一笑,对那少年道:“他是你的孪生兄弟?”
那少年没有抬头,笑着答了声“是。”
朝颜止望着二人,截口道:“你们在这里装神弄鬼,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少年叹息一声道:“月黑风高,仙使远迓这等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二难并臻也不知花费了我兄弟多少心血。几位不赶快进万花楼与我家仙子寻欢作乐,却在这里刨根究底未免也太不解风情。”
朝颜不再说话,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位主人迎接客人的方法虽然古怪,但这一番布置也是颇费心血。何况主人到现在仍然没有丝毫恶意。
怀玉突然笑着问:“我们正要求见那位仙子。”
那少年道:“仙子当然不会住在地上。”他伸手一指坡顶的微光,诡秘的笑道:“她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