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折断的大树多半已是百年之龄,枝实叶茂,倒地之时,势大力沉,再加上藤萝牵绊,引得周围的大树纷纷倒折,一发不可收拾,倥杜母顺势直追而上,有的干脆攀在欲倒未倒的树枝上,被摔得血肉横飞,沾土重生。只片刻功夫,本来只围堵在树林一头的倥杜母竟然已遍布林间,无处不在。
小瞳站在树端,紫衫在晨风中猎猎扬起,他袍袖微张,袖底一道极细的亮光在他左手腕上迅速一转,异常鲜红的血顿时如烟花般绽开。他手势向下一顿,点点血珠被逼成一团团淡红的光幕,纷纷扬扬向树下落去。
倥杜母们倏的仰头向上,伸长脖子,四处乱嗅,突然发现了血腥之气,一同狂啸起来,而后蜂拥而上,向小瞳藏身处冲来。
小瞳的身形如巨蝶一般在林间缓缓穿梭,将群兽逐渐引向东面,以图暂作牵制。
朝颜勉强攀着藤萝,向北穿行,她额头已大汗淋漓,长发被山风吹散,拂贴在脸上,几乎睁不开双眼。突然她手上一滑,藤萝被一根尖利的树枝劈作两半,再也无法承受她身体的重量,向数丈高的地面直坠而去。
朝颜一声惊呼,触目之下,大树下面黑压压一大片,全被群兽挤满,毫无可立足之处。众兽扬爪咆哮,只待搏人而噬。
朝颜闭上了双眼。
突然,她手腕一紧,一种虚空之力宛如月光临照一般透体而过,身体重量顿失。宛如一抹晨雾,随着来力的方向腾空而上。
她讶然回头,竟然是南宫爵。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腕,神色虽与平常一样清冷。但澄澈的目光中,却隐不住透出几分歉然与关切。歉然仿佛在为方才的发火而自责,关切却是怕方才稍晚一步。就会让她陷入险境。然而,这样的目光只轻轻一触,就匆匆转开了。
朝颜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南宫爵最终会救她,而他……不是一直想她死吗?她很想问问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又想问关于云兮的事,可是此时此刻根本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些。也只好把所有的疑问咽进肚子。
朝颜想到刚才的事全因自己无知逆转安息之阵而起,十分惭愧,另外也是心力交瘁,也就不再好强,一动不动。任他带着自己向树林顶端跃去。不一会,身后兽声渐小,两人已在半里开外,眼前丛林显得比方才稀疏了好多。
山风微拂,白云荡波,若即若散,雨雾瘴气纷纷化去,四周山林藤萝都被笼罩在一层金光之下,远山隐没于云海之中。秀翠欲滴。朝颜方觉心胸一阔,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之气突然从下方传来。朝颜低头一看,没想到密林的中间居然藏着一大片沼泽。
只见那片沼泽方圆足有十数顷,大半隐没在芦苇杂草之间,水面上浓云遍布,伸出无数云脚。直垂水面,将整个沼泽封锁起来,只留下些许间隙,可见沼泽中水色青黑,水中腐草纵横,蚊蚁肆虐,不停有碗口大的气泡从泽中冒出,咕噜作响。水面上还漂浮着一层暗红的烟霞,宛如邪雾瘴气,腥臭扑鼻。
怀玉牵着步如玉,迎风站在沼泽边。从高处看去,他身边各堆着一道与人同高的断枝碎叶,宛如两道木墙,当中空出一道与树林同宽的入口。遥遥望去,整个沼泽面朝树林的一角的草木都已被砍断,露出一大片黝黑潮湿的地面。
南宫爵带着朝颜纵身而下,然后轻轻放开她,径直上前对怀玉拱手道:“不想只来晚片刻,公子就几乎已竟全功,却让在下来捡这个现成。”
怀玉微笑道:“在下只是捷足先登,抢了轻松的那一半,剩下的只有劳动南宫盟主了。”
南宫爵上前一步,从弧墙中抽出一根断枝,看了看截口,微笑道:“这些无情草木之流,居然能劳动公子的春水剑法,也算万古未有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