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更是从村里有见识的人嘴里听说了:那辆坐着很舒服的车子是宝马越野车,要买下来最便宜的也要八十几万,如果是最好的配置,居然是一百多万!婶婶听完了这个数,以为人家是哄她逗乐子的,还跟人急眼了,人家指天赌咒地表明没有讲谎话,婶婶这才作罢。可瞧着那车子的眼神却不同起来。
奈何郭子这些天压根就没往前凑,每天都在车上坐着,就是吃饭也是让人送到车上。他只是透过车窗看着外头的热闹,冷冰冰的神色就连好奇的孩子也只敢远远地看着,并不敢靠近。婶婶愣是没找到机会靠近,反倒是为了接近车子,不得不当了一回孝子贤孙,在棺材前面起起伏伏地给来行礼的人回礼,累了个腰酸背痛。
到了发丧那天的正餐,村里人都聚拢过来,也就是这一天的人最齐全,按理说早早起来是要钉棺材的,把棺材盖子揭开了,让家属瞻仰一番遗容,随后就钉棺材,这叫盖棺论定。可奶奶却制止了,而是说她要先和大家把话说明白了。
奶奶这些天虽然神色悲戚,却并不怎么掉眼泪,这样的神色反倒是让村里人瞧着更加伤感:老人这是连眼泪都已经哭干了呀!纷纷拉着她陪着讲话,如今见她要讲话,也都十分顺从,有帮着搬凳子的,有帮着铺垫子的,还有帮着把奶奶搀扶到凳子上去的。
大爷爷作为家务长,这些天的丧事几乎都是他在命令操持着,邓鸣贺和李小小对这些民俗一窍不通,只管掏钱跟着起起伏伏地跪也就是了。
如今奶奶要讲话,大爷爷也先站出来把大家的议论声压了下去:“大伙儿静一下,二弟妹今天想和大家伙儿讲一些事情,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声音也不大,大家伙给个我个老脸,都安静一下,等听完了二弟妹的话,大家再继续东家长西家短的,行不行?”
“行!你是家务长,你讲了就算数!”一个汉子在人群中应诺道,随后许多人附和。
大爷爷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站到了一边:“那我们就听二弟妹讲。”
奶奶一辈子这是第一回在众人面前这样露脸,可惜却是在自家老头子的葬礼上。个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能体会了。
当下奶奶眼含泪光开了腔:“各位乡亲父老,还有很多都是本宗的亲戚,今天是我家老头子上山的日子,大家来,就是给我家老头子面子,这些天招待不周的地方大家多包涵,我一个孤老婆子,是做不得什么事情了。”
“二奶奶,你老人家做什么?都应该是我们小辈做的事情,不必你老人家操心呢!”人群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开口道。
众人纷纷附和,大爷爷不得不出面再次维持秩序,随后奶奶才接着说:“我今天有几件事要当着大伙儿的面澄清一下。我的老头子是自杀的,吃了很多安眠药。他想不开,觉得救不了小孙子。可我的想法和他不一样,老先生都讲子不教父之过,我这小儿子没教好,是我和老头子的错,可我小孙子没教好,却是我小儿子两口子的错,我们没有错。我老头子死得冤枉!”
这话一落音,下面顿时鼓噪起来:邓鸣贺和李小小乍一回来,不认识村里的人,自然也没有跟人详细解释其中缘由,叔叔婶婶人缘本来就不好,也没人去问他们,虽说奶奶跟大爷爷解释了一通,却也有些地方语焉不详。是以真正完整详实地状况并没有什么人知道。
许多人听了大爷爷家的春雷夫妇传出来的只言片语,加上自身的丰富想象力,各种版本就都出来了,可任何版本都抵不过从奶奶自己嘴里讲出来的版本。
听了***话,村里人立刻炸开了锅,有说爷爷糊涂的,有说奶奶应该劝住爷爷的。有扼腕叹息的,可也有表示理解的。
小小在一旁倒是发现村民们有一点意见格外统一:都一致看不起叔叔婶婶的不孝行径。饶是叔叔脸皮子厚,也经不住众口一辞地批评,有些难堪地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