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名溪郑重道:“我正是为此而来。建行宫劳民伤财,何况这一次的行宫,甄言恐怕更是要花费心思,哼,他多花一分心思,户部那里就要多花上万银子。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便是这一方百姓的安排,所以我今日特地前来,想请教姑娘,依你看,这里的百姓该如何安抚才好。是了,你那厂子也在流花河畔,怕是也要受牵连,不如我在京城帮你找个地方,把厂子搬去那里吧。”
阮云丝笑道:“这件事公子却帮不上忙,我大哥之前也说帮我来的。只是我心里清楚,你们都不熟悉这一行当,所以我已经托了五公子和言掌柜,让他们帮我选一块大些的地方。只是……我这厂子还容易处置,虽然要赔些钱,总归根基元气未伤。乡民们恐怕也各有补偿,我只想求公子,能不能替那些傣依族人说几句话?他们国破家亡,千里迢迢迁徙到这里,族人大多是热心善良勤劳勇敢地百姓,好不容易费尽心血建立起的家园,就这么被毁了,而他们又不是大吴国人,可能连一点补偿都拿不到,这……这对他们实在是太残忍了。”
苏名溪沉吟点头,忽听芸娘冷笑一声道:“不止是傣依族人,就是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乡民,便得到了补偿又如何?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祠堂祖坟都在这里,皇上只为了玩乐,一声令下,就要我们撇家舍业背井离乡的,这……这是哪儿的道理……”
不等说完,便听阮云丝叹气道:“好了芸娘,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苏公子也是没办法,这件事,那甄尚书定然是不知筹谋了多长时间,方能有心算无心,打了苏公子一个措手不及……”
不等说完,便听苏名溪黯然道:“不错,你们都是被我牵连, 这一次事情,明显是甄尚书冲着我来的,却牵累的你们也无辜受害。”
阮云丝忙道:“苏公子千万别这样说,若说牵累,该是我们牵累了你才是。不然那么多地方,甄尚书怎么就看中了这里?恐怕这不单单是要打击你,当日秀丫头不肯入尚书府,我又收留了李家人,这一桩桩一件件,怕是都惹了那位尚书大人不快呢。”
苏名溪听她语气真诚发自肺腑,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点了点头便站起身道:“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意思了,且让我回去想想办法,看看能否尽量将这件事的损失降到最低,旨意既然已经下了,只怕这消息也很快就会被人知道,还望姑娘……帮朝廷好好安抚乡民,若是姑娘有什么主意,也请派人通知我,但凡我能做到的,决不推搪。”
阮云丝叹气道:“公子对朝廷一片赤忱,若是朝中多些像你这样的官员就好了。”一边说着,就将苏名溪送出门去,见雨势略微大了,她便折身进屋捧出一件蓑衣和一顶斗笠,微笑道:“这是南哥儿自己编织的,自然有些粗糙,却也可遮挡些风雨,公子请披上吧。”
苏名溪欲待不接,但看到阮云丝目光真挚,含着一丝愧疚,他心中一痛,想了想便将那蓑衣斗笠接在手中,轻声道:“多谢姑娘了。”说完将蓑衣斗笠穿戴整齐,方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里芸娘感叹道:“我素日里只说妹妹是个奇女子,如今看来,小公爷也当真是这世上的奇男子,若是别的男人,遇到这种事,不幸灾乐祸便是宽厚的了,哪里还能亲自赶来?唉!若我说……”她本想说你们两个是最相配的,但却想到事到如今,只怕全天下的冤家都能在一起,这一对也是不能成眷属,说这种话也只是徒惹伤心罢了,因此便又打住了话头。
阮云丝心里也明白芸娘想说什么,只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因此默默转身回屋,见里屋钟秀和碧秋仍在忙碌着,她便走进去,三人一起织起来,虽然速度慢了些,但总算有些事情做,让心里不至于太空落落的。
如此过了大概半月有余,流锦布庄对阮云丝骤然遭逢的这件事情也十分心痛,因为两家如今已经是利益休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他们对于帮阮云丝挑厂址竟是比当日自己挑厂址还要热心,素流云亲自带着人跑了十几个地方,才总算选好了一处风水地理绝佳的位置,这偏偏又是在京城里,虽然不是什么中心地带,却也可称得上是寸土寸金,要么说素五公子大气呢,那块地皮就要三千两银子,他连犹豫都没打,就买下来送给阮云丝了。
消息送过去,阮云丝也大大松了口气,只是一想到接下来,大批乡民要离开这里,自己刚刚起步的织染厂也要化为乌有,她心中还是十分的憋闷和气愤,但古代就是这样,皇帝要做的事情,别说小老百姓,就算是权臣高官,也阻止不了,苏名溪不也是束手无策吗?
因每日里感叹着,渐渐地,这信儿终于也是传开了,这一下,乡民们宛如从天堂瞬间跌到地狱里一般,再没有了从前与有荣焉的感觉,到处都是骂声一片。
因这一日猎户村的王氏过来和阮云丝等说话,谈起此事时便也感叹道:“唉!当日人人看见我,还和我打趣说为了皇帝建猎场搬走,是我们的荣幸,银钱也定然不少给的。如今又怎样?皇上有个猎场还不满足,要建行宫了,到时候也免不了家家补偿银钱,他们怎么不干了?怎么倒开骂了?不说与有荣焉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