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豫微微叹气,却也不说什么,正欲扶着兰芷去休息,却听见外头有人禀告说是:“恭亲王福晋求见。”
估摸着时辰,该是瓜尔佳氏刚从皇后那里离开,寻了机会来长春宫谢恩的。兰芷虽然有些乏累,却还是颔首应了,只吩咐了一句,道:“便去请来吧。”
不出兰芷所料,瓜尔佳氏的确是匆匆去了坤宁宫后又赶着来兰芷这边的,瓜尔佳氏向来是温婉得体,见了兰芷,忙屈膝行礼,双手在腰间一压,只道:“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兰芷微微莞尔,抬手免了她的见礼,道:“福晋快免了,如今你是怀了身子的人,自是万万不能受了累的。今儿个天色已晚,还要你过来请安,着实是有心了。”
瓜尔佳氏摇头道:“娘娘客气了,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记挂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对臣妾的好,臣妾哪里会不知。这一声谢谢,自然也是应当的。”
兰芷笑道:“本就是一家人,便不用如此,皇上的子嗣本来就少,本宫和皇后都希望看到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多一些,孩子多了,才热热闹闹的。福晋也是好福气的。”
瓜尔佳氏脸上的笑容,却并不真切,过了许久,她才缓缓道:“这……贵妃娘娘,臣妾有话和娘娘说,娘娘可否行个方便屏退左右呢?”
见其正色,兰芷自然是应允了的,忙眼神示意左右伺候的人。左右见了,这才一福,均是退了下去,见四下无人之时,瓜尔佳氏这才拜下,只道:“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贵妃娘娘成全。”
兰芷见状,忙去扶她,只道:“福晋是有身孕的人,怎么经得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拜呢,快快请起吧。”
瓜尔佳氏执着,拒是不肯,只是倔强道:“贵妃娘娘,您且容妾身说完,再思量后,告诉妾身应不应起身吧。”
她说的严重,兰芷自然无法推脱,只道:“好,本宫允许你慢慢和本宫说,可是你肚子里怀了孩子,怎可如此莽撞,不是为了你自己,也该为了孩子,起来说话吧。福晋,本宫向来敬重你,并未觉得你我之间需要如此。”
兰芷的话恳切,瓜尔佳氏听了也微微有些动容,依言起了身,再缓缓道:“虽然妾身与贵妃娘娘并为深交,但是从娘娘的言行之中,便知道娘娘人品贵重,如此,输给这样的女人,蕙娴认了。”
兰芷不解其意,瓜尔佳氏再道:“王爷旧时对娘娘有一份情谊在,妾身作为她的枕边人怎会不知。妾身知道王爷和娘娘的为人,光明磊落,自然不会做出任何违背道德的事情。可是如今,朝堂外却有不利于娘娘和王爷的传言……皇上也起了疑心。”
兰芷这才明白了几分,未曾想自己和奕欣的往事,瓜尔佳氏竟然如此通透,这样聪明识大体的女子陪着奕欣身边,确实不负。她顿了顿,才道:“原来这事……福晋也知道。”
瓜尔佳氏忙道:“娘娘且放心,妾身绝对相信娘娘和王爷之间的清白,妾身嫁给王爷已经三年多了。王爷的人品贵重,妾身身为妻子,自是知道。与娘娘虽然没有深交,但是娘娘心怀天下,妾身亦是不敢有半点轻懈娘娘,反而是敬佩。只是,贵妃娘娘,恕妾身直言,无论你们多么清白,妾身身为王爷的妻子,总有些私心的。”
兰芷颔首,缓缓一笑,只道:“福晋大可以直言。”
瓜尔佳氏顿了顿,才有些犹豫地开口:“皇上对王爷早已经是诸多不满了,上回赐了那两个侍妾,也不过是为了当众羞辱王爷罢了。又因着娘娘重用王爷务洋之事,朝中大臣受流言影响,已经颇有不满,加上有些老臣子不屑与洋人为伍,王爷虽然权重,却也是腹背受敌。妾身如今已有身孕,实在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忙碌于外,还要担心自己的性命之危。”
瓜尔佳氏所言,兰芷自然知道,可是所谓性命之危,兰芷不解,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瓜尔佳氏顿了顿,才道:“前几日王爷遇刺了,幸好闪躲及时,并未伤及性命,妾身不知道究竟是谁暗中对王爷下毒手,但是妾身知道,这朝堂之上,早有人容不下他。”
她的眸子轻轻闪着泪光,有些害怕,却还是直言道:“妾身不懂什么国家道理,只希望自己的丈夫平安。妾身知道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于我而言,不过是敬,却没有爱,如何能劝说王爷协助娘娘之心,匡扶社稷之心。所以只能这样厚颜来求娘娘了。”
兰芷听了有些震惊,而此事若不是瓜尔佳福晋亲口告诉自己,自己还是浑然不知,奕欣从未说过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压力,一心一意协助兰芷,兰芷虽然知道其中艰难,却不曾想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不知道是谁敢如此猖獗,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大清的恭亲王动了杀念。是万人之上的弈宁容不下他?还是朝堂之上的政敌容不下他?抑或是洋人异族?兰芷一时间没有头绪,此时此刻,心里更是五味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