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芳华亲自来挽姚姒的手邀她,“今儿难得人齐,不过是闺阁中的嬉戏,妹妹万万不能推脱了。”
姚姒被她挽住了手,只得随她起身,击鼓传花的游戏从前在姚家姐妹们聊时也会玩耍,只是和这些名门闺秀们一起,到底有几分不自在,想要推却了,却叫郑芳华的话给堵了,“听说妹妹也是香府弟出身,妹妹若是不肯赏脸,那便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姐妹了。”
姚姒哪里还能推脱开去,只得随她坐上了桌。
桌子两边坐满了十来个姑娘,看样子都是认识的,那女先生很是伶俐,刘宛惠一声吩咐,女先生便口惹悬河将游戏规则说了一遍,在座的小姐们俱是一脸紧张又兴奋的模样,姚姒不由得抚额。姚家的闺学她两世加起来也没上过几年,可姚家自诩为香门弟,这些做诗填词的雅乐,自然对她们姐们很是下了些功夫的,这以牡丹为题倒也不算难。
女先生的鼓开始敲第一遍,牡丹花便恰好落在了珊姐儿的手上,珊姐儿朝刘宛惠嗔了句,“好哇,捉弄到姐姐头上来了。”
刘宛惠便吃吃的笑,“姐姐可冤枉人了。”说着朝那击鼓的女先生一嗔,“姐姐你瞧,妹妹这可作不了假。”
屋里几个相好的姐妹也笑作一团,郑芳华点了点珊姐儿的头,“偏生你要作怪,可要点作出诗来,不然这杯酒可是要喝定啦,不如妹妹替你捧樽可好?”
郑芳华这一作弄,珊姐儿自己也笑了,微一沉思,便呤了一句“迟开都为让群芳”,这一句呤出来,侍笔的丫鬟连忙记上,郑芳华和慈姐儿几个都拍手叫好,珊姐儿却并得色,笑着说道:“接下来就看各位姐妹们的佳句了,听说外院那边有士子们在斗诗,咱们可要为闺阁女子争光了。”
珊姐儿的话很有些鼓舞人心,男女胧情思,哪个少女不慕春,击鼓的女先生适时又击起了鼓,这一回,却凑巧落在了姚姒的手上。郑芳华似笑非笑地道:“姒姐儿,这可真是巧了,想必这诗是难为不了你的,,咱们可都等不及了。”
姚姒微一思量,便接了句“贵地栽成对玉堂”,这句当然没有珊姐儿的出彩,只不过平平一句毫意,郑芳华不由在心里暗自冷哼了声,看到姚姒那幅万事不惊的从容样子,趁人不注意,她转头对身边的贴身丫鬟吩咐了几句。
鼓声一停一落,又有几句诗出来,慈姐儿的“红艳袅烟疑欲语”,芳华姐呤一句“素华映月只闻香”,花儿传到郑芳华的手上时,只见她很便呤道:“剪裁偏得东风意,淡薄似矜西子妆。”
满堂叫了一声“好”,郑芳华连连自谦,姚姒这会子算是看出些眉目了,在座这些小姐们,隐隐以郑芳华和珊姐儿为首,刘宛惠其次,今儿看来这一出击鼓传花,只怕京中明日就会有佳话传出来。
刘宛惠说了句“雅称花中为首冠,年年长占断春光”,也得了满堂彩,几遍鼓下来,倒得了些佳句,姚姒干脆不去淌这个混水,很甘愿的喝了几杯果子酒。
郑芳华一直在暗中留意她,看她喝了几杯果酒便上了脸,绯红的脸颊越发衬得容颜似玉,郑芳华顿时心生一计,她又朝身边的丫鬟低语了几句,过不多久,这花便总能落在姚姒的手上,落了五回姚姒便只作得两句,其它均是一杯饮尽果子酒。
刘宛惠便朝郑芳华看去,郑芳华却对她笑了笑,刘宛惠只得叹息一声,这郑芳华看来对姚姒存了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敌意,这会子约模是想看姚姒出丑,刘宛惠一向懂得站干岸,再说太子妃确实待这姐妹太好了些,她的心里很有些不舒服,那声“姑姑”到底是太过折了自己的自尊了,罢了,只要郑芳华不要太过份,她且睁只眼闭只眼罢。
姚姒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几杯,妙香在她身后干着急,低声的劝她“姑娘,这会子要不要紧,要不我扶姑娘去那边歇会子醒醒酒可好?”
姚姒也察觉到了不妥,为何郑芳华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这击鼓女先生虽然做得不那么明显,可十回有五回花都落在自己手上,这样的捉弄,她在心底哂笑,看来今天是有人想要自己出些丑了。
又过了两轮,姚姒又喝了一杯,便真真切切的露了几分醉态,“不行了,这花儿仿佛和我作对似的,妹妹不胜酒力,这就不陪姐姐们耍了。”说完,便作势要下桌去。
郑芳华连忙上前拦住她,“这可不行,咱们这才刚来兴致,你可得陪我们再耍几轮,不然我可不放你下去。”一旁自然有人替她帮腔,“是呀,这才到哪,再说这里也没外人,你便是酒意上头,咱们也不会笑话你的……”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并没有人替她说话,姚姒只得抚脸笑道:“那说好了,就再陪姐姐们耍几轮,不怕姐姐们笑话,若真是吃醉了,我姐姐必定会责罚,姐姐们可再不能让我出丑的。”
听话听音,都不是笨人,姚姒的话里多少存了些警示,郑芳华便掩嘴笑,“好好好,不过是图个好玩,再玩几轮,咱们也尽兴了。”
接下来,倒没有真个捉弄姚姒了,只不过后一轮时,姚姒还是接到了花,此时她已有些醉意了,头有些醺然,想着这后一轮了,再喝一杯也不打紧,哪里知道这杯中却不是果子酒而是真正的梨花白,姚姒看了看众人,只见郑芳华笑得森然,“妹妹喝,这后一轮了,咱们诗也作得尽兴了,妹妹这酒也喝得尽兴了罢。”
芳姐儿也在旁边开腔,“怎地,妹妹想赖了不喝?这可不成,看来妹妹果真是深藏不露的,诗文也作得,这酒也能喝,妹妹很是佩服。”
姚姒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如花似的笑脸,酒杯一倾,满满一杯梨花白便一滴不剩的入了喉咙,梨花白入口绵醇,可后劲却是很足,姚姒原本就不胜酒力,饮完酒便让妙香扶了她去外边醒醒酒。
妙香人小,又是头一次来承恩公府,才扶着姚姒到廊下吹了一阵风,便有个圆脸的丫鬟笑呤呤的上来说道:“看姑娘这样子,约摸是上了头,前头有处凉亭,那边有处衣室,不若奴婢带姑娘去那边醒醒酒?”
姚姒半眯着眼,见面前的丫鬟打扮确实是承恩公府的装扮,便点了点头,那丫鬟便上来与妙香一人一边的扶了她出了西花厅的院子,又走了约一柱香的时候,假山亭台便多了起来。姚姒的头越加晕乎,简直半倚在了妙香的身上,那丫鬟便扶了姚姒往一旁的石櫈上坐下,便和妙香道:“这样可不行,这位姐姐,不如这样吧,姐姐且沿着这条道一直向前走便能到花厅里,姐姐还是拿件披风来给姑娘披上,省得姑娘着了凉。”
妙香经她一提点,才发觉这处风较大,姑娘醉着很容易邪风入体,这样一想便点头同意,“那就拜托姐姐先替我照顾一下我家姑娘,我去去就来。”
那丫鬟自然点头,见妙香拨了腿就跑得不见影子,她半抱半扶起姚姒,便往那假山里头去,姚姒虽然神志晕昏,心里却时为香警醒着,这丫鬟的行迹倒有些可疑,她顿时清醒了几分,倚着那丫鬟走到一处假山处就扶着那山壁再不肯往里走了,“就到这里歇会子吧,我头晕得很,走得远了呆会我的丫头只怕找不到我了。”
那丫鬟回头四处望了望,这才对姚姒笑道:“奴婢就听姑娘的,不过这里风大,再往里走几步就正正好背风,我夫姑娘过去吧。”说着不管不顾,拉了姚姒就往假山里头走。
姚姒心中警铃大作,顿时厉声一喝,“你存心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是存了什么目的?你若不说,我这就大声叫喊,我姐姐虽然只是承恩公府的义女,可若我此刻出了丑,到底也是你承恩公府没脸,你可想清楚了。”
那丫鬟脸色一白,想也没想转身就逃也似的跑开了去,姚姒倚在假山壁上,强作镇定,奈何洒劲上来,看什么都开始模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