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中,赵容毅端坐的龙椅侧后方,添加了一道薄纱屏风,屏风后设置了一个座位,全副贵妃服制的常乐就坐在上面。
即便隔着屏风,丹墀下的群臣也能看到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的窈窕身姿,还有透过屏风薄纱传出来的高贵仪态。
此前还吵吵嚷嚷几乎上演全武行的太极殿,此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赵容毅坐在龙椅之上,身姿微微侧着,眼角微眯,嘴角微扬,似乎觉得这场景是一副很有意思的画面,看得饶有兴味。
大臣们的安静可以理解,毕竟背后说人是一回事,当面指责又是一回事。
顾常乐的身份摆在那里,当朝贵妃,秦国公府千金,深受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的恩宠,当着面的时候,御史还是有些忌惮的。
隔着屏风,望着底下那些嘴巴紧闭的御史,常乐忽然有点想笑。
“听说,有人攻击本宫狐媚惑主,要皇上贬斥本宫。现在本宫在此,愿受诸位贤者当面指教。”
顾贵妃声音平静,底下的御史们觉得脊背发凉。
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做了一个深呼吸,一直作为御史头炮的郑言大人,再次第一个走了出来。
“指教不敢当,微臣郑言,斗胆请问娘娘,娘娘身居贵妃之位,可知历来内妃均以贤德为美,雨露均沾平分秋色方是内宫相处之道。如今娘娘独占君恩,宠冠六宫,我等请议皇上扩充内宫,却受到百般阻挠,难免叫人认为是娘娘美色惑主。不知娘娘有何言以对?”
郑言的话不可谓不恶毒,皇帝不纳妃,就把美色惑主的帽子往常乐头上扣。如果常乐被他激怒,那便恰好又坐实了她心胸狭窄的指证。
激怒常乐,其实也正是郑言的一个目的。
好在今日之局面,常乐早有准备,绝不会因为一两句话便失去分寸。
她既没有像郑言期待的那样发怒,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微微一笑道:“本宫听说郑大人家中有一房娇妻,还有一房美妾,不知郑大人平日更宠爱妻子,还是更宠爱小妾呢?”
郑言微微一怔,意识到常乐可能想剑走偏锋,便立刻说道:“微臣家事不可与天家相比,娘娘顾左右而言他,莫非是心虚不敢回答微臣的提问吗?”
常乐淡淡道:“郑大人何必着急。你指责本宫专宠,可惜恩宠并非来自本宫自身,而是来自于皇上,你认为本宫专宠不妥,就是指责皇上不能平衡内宫,所以本宫才想知道,郑大人在家里又是如何平衡内宅的。”
“娘娘……”郑言还待辩驳。
常乐却高声打断他:“请郑夫人上殿。”
郑言顿时一惊,忙扭头看去,只见常乐右手边的那个方向开了一个小门,他的妻子郑夫人正在一个宫女的引领下走进来。
贵妃上殿,君前奏对,已经是新鲜事,如今又有官员内眷被召唤,大家都感觉到这位贵妃娘娘行事大异常人,纷纷瞪大了眼睛,看事态发展。
郑夫人进入殿中,看到自己丈夫郑言就站在丹墀之下,不由眼中一片冰冷。
郑言哪里想到自己妻子会跑到宫里来,还上了太极殿,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这时常乐的声音已然从屏风后头传出:“冒昧请郑夫人入宫,本宫这里先道个罪。”
郑夫人忙恭敬道:“臣妻不敢。”
常乐道:“敢问郑夫人,郑大人素日对夫人可敬重?”
郑夫人道:“相敬如宾。”
“郑大人对府上美妾可宠爱?”
“宠爱有加。”
“本宫冒昧,听说府上美妾原是庸京城一位有名的huā魁,曾有勋贵子弟欲买其入府,出价一千两银亦未曾得手。郑大人不过一名五品御史,一年俸禄不过数百两,竟肯一掷千金将这位美人娶入府中,可见郑大人之深情。”
此话一出,群臣侧目。
原来这个郑言的美妾竟是一千两银子买来的,好大手笔。
郑言却已经满头冷汗涔涔,不停地冲丹墀之上的妻子打眼色,可郑夫人却仿佛瞎了一样,根本就不看。
“不怪娘娘惊讶,连臣妻也百思不得其解。家夫俸禄微薄,臣妻持家经营,存银也不过百两,上月家夫不知何故突发横财,竟是买了这美妾回来。这美妾原是青楼huā魁,大家小姐一般得养着,入府之后,女红厨艺一概不会,肩不能扛手不能挑,每日里不过吟诗作画赏风弄月,倒要臣妻这正室伺候她茶饭,若多说一句,家夫便对臣妻呵斥不止。呵,臣妻惭愧,身为主母,竟连一个妾室都不能教服。”
郑夫人声音冰冷,语气更是忿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