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监狱,历来关押的都是重要犯人,这些犯人的身份往往还都不寻常,有过勋贵国戚,也有过朝廷重臣,以罗子骁的身份,若非犯的是行刺贵妃的重罪,也没有资格被关在这里。
所有的监狱都是一样的阴暗。
常乐请赵容毅留在外面,她自己带着喜鹊、小铃铛,长弓带着两名侍卫保护着,进入了关押罗子骁的牢房。
罗子骁双手双脚都带着沉重的镣铐,垂着头坐在角落里,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抬头。
“罗子骁。”
顾常乐!
只到听出是常乐的声音,他才猛然抬起头,两只眼睛射出凌厉的光芒。
四目相对。
两人竟同时产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常乐摆摆手,喜鹊和小铃铛都退了出去。长弓犹豫了一下,确定罗子骁身上的镣铐已经禁锢了他活动的自由,才带着侍卫退出牢门,但仍旧尽忠职守地守在门口。
“罗子骁,好久不见了。”常乐平静地开了口。
罗子骁咧嘴一笑,鲜红的牙龈像是刚吃过人血。
“顾常乐,你真是命大啊。毒药毒不死你,大火烧不死你,连那一刀都捅不死你。”
面对他的嘲讽,常乐淡淡道:“人善自有天护。”
“哈!哈!”罗子骁仰天冷笑两声,恨恨道,“我真是想不通,老天为什么这么眷顾你,你什么都有了,有地位有身份有权势,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连皇帝都对你呵护备至。
“而我呢,同样是穿越者,为什么我就这么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被你毁了!你毁了我的前程,毁了我的名声,甚至毁了我做男人的资格!凭什么!凭什么你得到了一切,我却什么都没有!”
罗子骁越说越激动,仇恨和执念像邪恶的火,燃烧着他的心,折磨着他的意志。
镣铐被他扯得不停作响,长弓在门口看了一眼,确定他不能威胁到常乐。
常乐叹了一口气:“罗子骁,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失去一切。但是我要告诉你,从穿越到现在,我一直没有把自己放在特立独行的位置上,我只是凭本心做事,从来没有想过害人。而你呢,一直以穿越者自居,总以为高人一等,以为穿越是上天给你的作弊器,你天生就该获得权势富贵。你只想踩别人肩膀往上爬,却忘记了,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你以为自己独一无二,事实上,只有时代将人同化,从来没有一个人改变时代。所以你总是失败,最后却只能让自己跌落尘埃,输光了所有。”
罗子骁愣了一愣,却哈哈大笑起来。
“放屁!”
他脱口大骂。
“顾常乐,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没有做,就得到了一切。而我呢,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得到我想要的,付出了多少!你根本无法想象!你凭什么来指教我!你有什么资格!老天不公,苍天,你瞎了眼!我不服,我不服!顾常乐,我永远不会放过你!哪怕变成厉鬼!是你让我变成这个样子,是你毁掉了我的一切,我会记得你!就算我死,我也会记得你!”
罗子骁发疯一般地张嘴嚎叫,控诉着老天对他的苛待。
他的理智,早已被仇恨之火燃烧殆尽。
他的人性,也早已被现实打压扭曲畸形。
常乐忽然失去了与他对谈的兴趣。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罗子骁永远不会想通,他那种以自我为中心是多么的可笑,他的一切失败,都在于他从来不曾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当他自私地认为全天下都该拜服于他这个穿越者脚下的时候,他也被全天下给抛弃了。
常乐走出了大理寺。
赵容毅没有问她跟罗子骁说了什么。
他们就像最普通的夫妻一样,携着手登上马车,然后平静地回到皇宫。
宫门口,傅腾仍旧跪着。
赵容毅命马车停住,却没有下车见他。
傅腾一个头磕下去,鲜血淋漓。
赵容毅幽幽地发出一声叹息。
“傅月环褫夺封号,贬为白身,逐出宫廷,落发出家,终身不得还俗。”
傅腾匍匐在地的身体先是一僵,继而轻轻颤抖起来,老泪纵横。
“臣,谢皇上开恩!”
傅月环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情之一字。固然,赵容毅对她的很多手段心机都十分厌恶痛心,但毕竟对她的一番深情,他还是亏欠的。
常乐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不会允许一个时时刻刻都想杀死她的人留在宫里。
傅月环的行为,已经不配让他继续容忍。
贬为平民,逐出皇宫,落发出家。
这已经是赵容毅能给予傅家的最大仁慈。
不久之后,大理寺核查了罗子骁的种种罪行,谋逆、下毒、行刺,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罪无可赦的诛九族大罪。
可惜罗子骁孑然一身,并无九族。
最终,赵容毅下令,斩首。
最后的疯狂,迎来的,是最后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