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如何能不恼恨,沈安青不过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好在是个良家子,若是许给窦昆做正妻,日后有个子嗣也是嫡出,自然能设法求了大人与老夫人为他谋个门荫,如此二房也能有个盼头,就算不得门荫,日后分家之时,二房也能多得照应,二郎也不会时时想着养外室再求子嗣。谁料如今打算坏了干净,非但那小娘滑不留手,就是老夫人和大夫人也是另有打算,半点不肯帮衬二房,早先说好接了人来府里是要许给窦昆,如今却都不提了!还把这么个侍婢放了良,抬了做侍妾,分明是瞧不上窦昆!如今怕是等到绿翘有了子嗣,沈安青也已是拿捏不住了!连信得过的芳兰也倒戈帮了那小娘,把爷娘一家子赚了去!
“二夫人,王娘子的轿子到了园门前了。”侍婢报说。绿翘娘家姓王,侍婢们自然叫她王娘子。
二夫人啐了一口,愤愤道:“她算哪门子娘子,却来我这里张狂,难不成还要我去迎了她?”侍婢忍了气,退了下去,呵斥着众人快些送了绿翘去房里。
绿翘被一众侍婢推推搡搡送到房里,仔细瞧时,却不是什么收拾妥当的新房,不过是窦昆厢房旁一间下房腾了出来与她,里面还是从前侍婢们住时留下的几样破旧的案几坐席,连盏像样的油灯都不曾有。
她一时愣愣怔怔看着,低下头来,被自己身上桃红的裳裙刺得眼中发涩,忍不住便要滚下泪来。
一旁张罗着叫人抬了衣箱进来的侍婢瞧见了,没好气地道:“娘子还是安分些吧,这时候还哭哭啼啼,叫夫人知道,连累婢子们都要吃排头!”
绿翘一时哽住了,只得咬牙强忍着,却忍不住想到窦昆那痴傻流着口涎的模样,只觉得身上发冷,恨不能就此死了过去。
二夫人走到院子里瞧了一眼下房亮着的灯光,没好气地喝骂道:“还不把昆郎送去她房里,老夫人许了的人,自然知道如何伺候郎君,若有半点不妥当,瞧我怎么收拾她!”
窦昆被侍婢们用果子引着进了下房,待他进去,侍婢飞快地插上门,从外边锁了个严实。厢房里发出一声哭喊声,之后便是窦昆咿咿呀呀地发怒砸了杯盘碗盏,接着便听绿翘尖锐哭喊一声,再无声息。
二夫人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冷哼一声:“不中用的东西,连个痴儿都哄不住!”窦昆虽然是痴傻,却是极易暴怒,若是不趁意时,便会发狂打闹,西苑里已经不知多少侍婢挨过他的踢打撕咬。
长夜漫漫,偌大的窦府里一盏盏灯火渐次熄灭,这样宁静的京都之夜,只回响着远远天街上敲梆的声音:“三更早到……”夜色中却又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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