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瑶娘脸色变了变,咬牙冷哼一声,别开脸去不再理会。
下席上嘴仗打个不停,上席的叶昭仪却是心情大好,她正低声与李存撒娇说着话,忽而觉得腹中绞痛,待要说话时,却是一口腥甜喷将出去,她惊骇地叫出声来:“陛下……”
身后的宫婢尖叫着道:“昭仪……”叶昭仪已是身子不稳,扶着肚子自席上摇摇欲坠。
席上一阵混乱,连同乐舞百戏都停住了,席上众人与伶人俱都望向这边,吃惊莫名不知所措,还是李存一把揽住倒下的叶昭仪,厉声喝道:“医官,传医官来……”抱起叶昭仪向内殿疾步而去。只余下宴席上的众人惊恐非常,面面相觑。
医官很快便到了,却是说叶昭仪乃是中了毒,救治及时,性命是保住了,只是腹中的身孕却是没了,还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一时间花萼相辉楼里气氛无比凝重,李存狠狠扫过席上众人,咬牙切齿地道:“查,与朕彻查,竟然敢在宫宴中下毒,果然已是反了天了!”
医官从叶昭仪用过的吃食一一查下来,只有那后来奉上的胡饼里下了药,做胡饼的食官吓破了胆子,连连叩头说不曾做过,奉到席上别处的胡饼也不曾有不妥。最后寻到了一个奉送胡饼的宫婢身上,那宫婢神色慌张,遇见有人盘问当时便吓得跪下和盘托出,却说是她所为,是她趁人不备,在胡饼中下了药,再问主使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只是有内宫宫人认出那宫婢是前几日才从中宫殿中送去杂役处的。
一场千秋宫宴竟然就这般草草收场,李存命侍卫将宫婢收押,拂袖而去,一众朝臣女眷俱都匆匆离席各自回府去,只怕多留一会便会与这场宫中变故扯上瓜葛。
赵瑛娘与沈安青几人也都快步出了兴庆宫去,一路上,玛雅儿很是狐疑地道:“若真是皇后殿下所为,也太过蹊跷,为何会使了那么个不顶用的宫婢动手,不过是问了几句,便什么都说了。”
杜秋娘忙拉了拉她衣袖,低声道:“快别说了,如今只是查到那宫婢曾在中宫殿中伺候过,并未直言是皇后所为,若叫人听了去,只怕会获罪。”
赵瑛娘皱着眉道:“看这情形,宫中要不太平了,近日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妙,莫要惹出事端来。”
回到洛遥坊,已是夜幕低垂,采容几个正笑着分胡饼,见沈安青回来大喜过望,忙迎了她至上席坐下。
沈安青原本有些倦意,见她们个个欢喜不尽,也笑道:“可是在抢饼吃?却不知谁最馋嘴,得了大块?”
采容笑嘻嘻地道:“竟然叫海棠得了大的去,小蹄子倒是嘴挑,却不用豆沙馅,偏偏得了块莲子的。”
沈安青看着海棠,当初来时瘦小不堪的胡女,如今也长的高挑艳丽了许多,正含笑盈盈看着自己,招招手叫她近前来,笑问道:“可好吃?”
海棠点点头,却是从大大的袖笼中拿出一块包的严实的胡饼与沈安青:“青娘,你吃,这是我得了的。”笑的露出一排白牙。
沈安青愣住了,许久才接过那胡饼,竟然还是温热的,她不觉得有些想要落泪,她打开纱巾,咬了一口,那股熟悉软糯的莲子甜香味在口中萦绕。
“好吃么?”海棠偏头望着她笑道。
沈安青点头,有些哽咽:“好吃,你们都吃,今儿是仲秋呢,一会子都去后园赏月。”她又向进来金玲道:“送几块去给张灵宝,也不知道他们高昌过不过仲秋,好歹沾沾喜气。”金玲红脸应着,端了一碟子出去了。
沈宅后园的蔷薇花架子下,沈安青带着采容金玲几个侍婢,海棠、茜如四个胡姬也坐在席上,一众女娘笑着吃着胡饼,透过枝枝叶叶的藤蔓,看着蔚蓝夜幕中皓洁的圆月。
“从前在楚州,总觉着仲秋最好,夫人都叫厨里做了甜饼祭月,娘子每回都要偷几个躲在房里吃。”采容咬了一口胡饼笑道。
沈安青只觉得那已是许久许久之前的回忆了,那时节,沈安青不过是个小娘,有爷娘疼爱,从不必为生计活路发愁,如今活了一回,死了一回,再重新来过的她,早已有了更多的牵挂。
金玲轻笑道:“也不知明年娘子在长公主府的仲秋,可还能这般自在,只怕是要替郡王亲手做胡饼了吧。”
沈安青脸上一热,却是瞪着金玲,故作气恼地道:“好呀,越发没了规矩,连我都敢拿来说笑。明年我做不做胡饼是不知,只是张部曲若是想叫某人过门做胡饼与他,只怕要好好等着了,我可不松口。”金玲顿时红了脸,扭捏地攥着衣角不敢多言了。
众人看了她的样子,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这一对冤家倒是真是好上了,原本还是互相瞧不顺眼,不知何时竟然成了彼此心仪的一对,连沈安青都大吃一惊,倒也乐见其成。虽然张灵宝性子倔强,却是十分耿直的一人,好在金玲聪慧体贴,懂的变通,日后在一处了也可以给沈安青作管事娘子,两全其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