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长公主睁开眼,轻声唤道:“兰月。”
贴身侍婢忙上前扶了她起身:“殿下起来了?郡王妃在外候着有小半个时辰了。”
长公主露出一丝笑意:“这孩子太过勤勉,怎么这么早又过来了。”
待更衣梳洗完毕,沈安青进来,轻笑着见礼:“殿下。”
长公主含笑道:“难得能来庄子上小住,偏偏为了我这老婆子累得你起早贪黑的。”
沈安青笑着扶着长公主的手向外走去:“不敢,便是在寻常人家,这也是身为人媳该进的本分。”
郑贤娘不曾过来用饭,只是打发人过来说,收了暑气身子不好,沈安青眉眼也不动,一边替长公主盛酪,一边吩咐金玲:“打发人回城请了医官来替贤娘瞧一瞧,别病得重了。”
那来报信的侍婢却并不就回去,只是答应着,却拿眼瞟着上席坐着的长公主。只见长公主吃了一口酪,向沈安青微笑点头:“这酪味道极好,实在是好手艺。”恍若未曾听到郑贤娘病倒的消息一般。
沈安青笑答道:“殿下过奖,这是采容下厨做的,也是得殿下不嫌弃才是。”
长公主笑着望向她身后的采容,又瞧了一眼金玲,笑着点头:“都是不错的,青娘调教地好。”
那侍婢知道已是无望,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待长公主用过吃食,沈安青吩咐人收拾了,自己却是起身到堂中拜倒,把宣城长公主连同下席的淑娘都吓了一跳。
只听她道:“殿下恕罪,昨日有一件为难之事,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殿下裁断。”
长公主见她一脸肃容,正色拜倒在地,也敛了笑,淡淡道:“你且说来一听。”
沈安青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将淑娘昨日来寻她说听到郑贤娘要去河涌,自己匆匆赶过去,果然撞见郑贤娘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原本不该生疑,只是前一回在府里,我与奕郎一道回雅园,恰巧撞见贤娘在荷池边,似乎是有为难之事在偷偷抹泪,奕郎不便过问,我便上前问了,谁料恰巧看见贤娘手里拿着的正是奕郎从前用过的手绢。这一回我便好好查了查下房,谁料在箱笼里发现了这个。”她自袖中取出布包奉上去。
长公主看着布包里那对手镯儿,脸色十分难看,抬眼看向沈安青:“那人现在何处?”
沈安青却是道:“我请奕郎使了人送了他到洛遥坊去了,日后就在那一边当差。”
长公主大吃一惊,望着她:“青娘你这是……”
沈安青抬头望着长公主,目光坚定:“我并非为了追究此事而来,只是请殿下决断,若是真要迎贤娘进门,我便吩咐侍婢收拾好新房,打点准备。若不是,只怕长此下去,于贤娘和奕郎的名声都有损,更怕日后累了贤娘的闺誉。”她在赌,赌长公主并不想让郑贤娘嫁进门来,不然当初便该娶了郑贤娘,又岂会委屈她做妾。
长公主长出一口气,看了一眼下席战战兢兢的淑娘,示意让她退下,之后许久才开口道:“这事是我的错,我原以为带了贤娘过来,让她亲眼见你们夫妻二人情深意重,她慢慢就会放下了,谁料她竟然还不肯死心,做出这许多事来……还是我太过疏忽了,叫青娘受了这许多委屈,着实对不住。”她望着沈安青,十分恳切,并无半点作伪。
沈安青忙摇头恳切道:“殿下一片心意,我岂能不知,如此说真是折杀我了。”
长公主轻笑道:“方才你说迎贤娘进门,此事日后不必再提,奕郎不会纳妾,这不但是奕郎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沈安青吃惊不已,长公主竟然说崔奕不会纳妾,便是她也不要崔奕纳妾,这是为何?
长公主似乎瞧出沈安青的吃惊来,她轻轻笑道:“我也是你这般年纪过来的,又怎会不体谅你的心思。说来不怕你笑话,当日我与驸马也是夫妻情深,哪怕我多年未曾生下子嗣,他也不曾纳妾,之后有了奕郎,谁料因为高宗淑妃被废之事,我与奕郎被召入宫中软禁三年,女帝另外赐了驸马一个通房侍婢,那时我在掖庭得知了消息,心里也是苦不堪言……”她说着叹气摇了摇头。
沈安青明白过来,那位赐的通房就是卢娘子吧,无怪她在长公主府地位如此尴尬,平日也是谨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