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就是从这个第二次脱口而出的“爹”字起,渺渺的嘴巴逐渐适应了这个称呼,时不时的,就会蹦出这个字来复习一番,脸上也不再觉得异样了。
四口人热热闹闹的这么加班赶工了几日,荷花婶儿也常常上门探讨一下花样的改进,或者拿着做好的样品交工,她那样冷淡的性子,与张家的气氛倒是很相合,慢慢儿的,跟张大柱也能说上几句话。
良子倒是还跟原来一样,不怎么多语,只不过,如果他娘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或是天色将晚,这少年就会来张家接应几步,有时候,还会相帮着大成爷儿俩做些力所能及的木作活儿。
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留下来一块吃饭的机会也不少,荷花婶儿不是太扭捏的性子,推辞个几回后,也会偶尔在张家吃顿饭,然后,诚恳邀请他们爷儿四个也去她家里品尝一顿。
孤儿寡母的,张大柱可是不敢去上门吃饭的,三个孩子则不必纠结,大成与良子关系渐熟稔,也就不再客气了,选了个张大柱出门买木料的时辰,三个孩子放松了半天假,提了几样菜蔬,去荷花婶儿家换口味儿。
其实,渺渺是曾经来过一两次的,不过都是有事情要商议,脚步匆匆,来不及四下里认真看看,这一次则不同,手头的各项筹备工作都已经就绪,心里轻松,就里里外外的走了个遍儿。
干干净净的农家小院,利利索索的几间屋子,其中一个大窗子的小房间,吸引了渺渺的视线。
一架庞然大物,威威的耸立在屋子正中,陪伴着一架矮小的单薄的纺车,伫立在窗下,一大一小,却那么和谐的安静的结合在一起,融洽在一起。那是——织布机?最原始的农家人常用的手工织布机么?
三小姐忽然屏住了呼吸,明亮亮的屋子里,仿佛展示出无数画面。简陋的乡村,最简纯的生活轨迹,那些田野里采下的洁白的棉花,在月光下被一个妇人用纺车“嘤嘤”纺成丝线,棉的白,月的白,和妇人的鬓发绾结在一起,像流淌不尽的时光长河。
这架织布机,据说是良子的父亲亲手做的,也是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设备,渺渺却依稀看到了一个粗豪的男人,在山林中将一棵大树放倒,每日里削削砍砍,就初具了一架老式织布机车的模样儿。
当织布机做成,荷花婶儿坐在机前,手脚齐动,鱼一样的梭子,在她的手里滑进滑出,以至于让人觉得一把飞梭是乡间生命力最强的精灵。撞板是有力的,顺滑的,每一声砰砰的撞击声都来自那里。经线放在高处,像有轨机车上来来往往的线路,连通起点与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