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要细想,这荷花再没有别的亲人,唯独守着个男娃子过日子,这说亲定日子讲条件啥的,自己也不好多说多要求,也是可怜的。
王大娘便认真了起来,叫了良子说话,荷花自然避到了织布间里去,虽然只是回来过年,没把那个大家伙拉回来,一应的缝纫针线倒是齐全的,娘儿俩过年的衣物,也只剩一点儿小零碎儿收拾。
正房里,一老一少艰难的开始了沟通。
良子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啥感受,不想要母亲再嫁吗?担心张大柱对娘不好吗?似乎也都不是,少年很茫然,一直相依为命的亲娘要给别人做后娘去了,虽然也不至于抛下了自己,但是终归不是个滋味儿。
或许,就算是当爹的要嫁闺女,也得有这么一番心理挣扎吧?
听了王大娘好一番说道,少年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抱着头低着眼,当初次做媒婆的老太太已经满心失望,认为自己确实不是做媒人的好料子的时候,良子却又给了她新的希望。
“日子——定在年后吧!”闷声闷气的几个字,让王大娘简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良子你说啥?”
“我说,成亲的日子定在年后吧,也有时间拾掇拾掇,不耽误去镇子上做活儿,别的,我们没要求,您安排着操办就行。”良子抬起了头,一副下定了决心豁出去的模样儿,终于把王大娘那点倍受打击的热情给召唤回来。
“好孩子,你放心,大娘晓得轻重,那柱子家也不是啥混不吝的人家,定把这婚事筹办好了,不叫你母亲受委屈!”
王大娘乐颠颠儿跟荷花道别:“荷花啊,抓紧给自己做件新嫁衣,咱定个年后的好日子成亲,等着我来信儿啊!”
再跟大柱子回报好消息,请人看日子,双方交换庚帖,张家送聘礼,热热闹闹了好几天,就到了年根底下。
张家里里外外都是喜庆的气氛,红窗花红灯笼,早早的就站到了岗位上,这可不单单是为了贺新年,最主要的,是给正月初八的婚事讨个吉利。
腊月三十贴对子,渺渺和二丫提着糨糊和红条幅,大成在前面背着手,姊妹三个先去了良子家。
按理说呢,订亲的男女在成亲前是不可以再见面的,可没有啥规定说,双方的儿女也不能见不是?当大成拍开了院门,良子先是惊讶,然后便笑了:“快进来吧,我们自己也买了对子了呢。”
“那看谁的好,就贴谁的!何况家里屋子门窗啥的也不少,都贴上更喜庆!”大成咧着嘴,给了铁哥儿们一记小拳头问候。
“你小子,又长劲儿了!”良子龇牙咧嘴,身上觉得比原来要疼呢!
大成顿时眉开眼笑:“兄弟,你是没见到我家那练功场,渺渺做了个沙袋,我每日里都要打上几拳、踢上几脚才舒服,你小子迂腐了不是?这好几天的功夫,楞没去我家里一趟,要不然,咱哥儿俩每天对着练练,保准以后谁也不敢欺负咱!”
渺渺和二丫捂着嘴笑,这大哥如今不但活泛了,打了场架以后,再不那么闷闷不乐的了,说话也大声,举止也侃快,甚至还学会了吹牛。
或许,对于性格懦弱的孩子,说教永远不如一场实战更能有力度的改变。
荷花婶儿闷在屋里做针线,渺渺专门去镇子上采购来的一件大红绸缎,也当做了聘礼,荷花不怎么敢穿,但是摸着那料子,还是喜欢的,就索性先做出来一套嫁衣,反正还有备用的素服,要是实在没勇气,也有的挑。
听得几个孩子的笑声,这个“新妇”还有些害羞,躲在屋子里一声不出,并轻轻的闩上了屋门。
再轻也有响声不是?渺渺可是鬼机灵的,对着窗子唤了一声:“婶儿,你可别忘了做那身大红的衣服,我姐可给我爹做好了喜袍,你俩得穿一个颜色的才配对儿!”
“臭丫头!”荷花婶儿轻啐一口,到底没好意思接话茬儿,微笑着继续做她的新嫁衣,心里头,有隐隐的甜意。
三十夜里,守岁,放鞭炮,祭祀祖先,大年初一头一天,开始各家转悠着拜年。
渺渺起的有些晚,还是黑蒙蒙的天呢,就被二丫从被窝里扯出来了,穿新衣着新鞋,洗漱完毕,还迷糊着眼睛。
刚坐在正堂里开始吃饺子,还对着一桌子祭品,大开的院门外,已经“呼啦啦”来了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