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倒是还中听,只可惜那张脸上扭曲的厉害,眼神里,时时透出一股子狠戾与不甘心来。
她心里还琢磨呢,闹不好就是碰巧了,那亭长小姐正好在店里,儿子来闹时恰恰碰到了,自然要说几句门面话,可不一定就跟这小铺子交好,更不可能真的拿这么点小事去禀报亭长来对付李家。
所以,虽然背好了道歉的稿子,眉眼间终究还是不驯服,甚至盘算着过了这一歇儿,还要找上门来出了这口恶气才好!
在苦日子里摸爬滚打惯了的荷花,哪儿看不出这婆子的不屑与敷衍?只是觉得做买卖嘛,总归要和气生财,于是对李夫人点点头,半眼不看那婆子开口:“李夫人不必客气,只要以后管束好婆子管家小厮的,别再打上门来就好,小店利薄,可禁不起这么折腾,又都是女人家,孩子们还小着呢,再受到了惊吓,可绝对不能这样轻易放过!”
那夫人稍微松了口气,正要答话,憋闷坏了的婆子,却习惯性的接过了话茬儿:“就你们家这俩疯女娃子,还会受到惊吓?我儿子身为李府的买办,竟然遭了你家闺女的耳刮子,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家是怎么教养闺女的?女孩子家,不躲在房里学规矩,跑出来跟男人动手,不嫌丢人啊?”
荷花勃然大怒,从柜台后抓起一只鞋底子就砸,对着那婆子的面门,“噹”一声,加了木后跟的鞋底子,就准确的砸到了目的地。
不得不说,在李家村的两次打架经历,磨砺了这个妇人,也把曾经束缚的紧紧的规矩给冲破了,慢慢儿的,竟然一丝儿委屈都不肯受了,遭到谩骂的同时,手上立刻就自发的还击了。
“哎吆——”那婆子双手捂住了脸,半个高突的颧骨,迅速的变青了。
“你这疯婆子,还敢砸我?”那婆子怒极攻心,嘶嚎一声就对着荷花猛扑,全不顾她家夫人,正被她的冲劲儿几乎带倒。
荷花已经掂起了木棒,虽然只是面对一个妇人,但是三闺女说过,用武器保护自己击伤别人才算明智,靠肉搏战,那是最下乘俗鄙的打架法儿,丢人!
可惜,怪好的武器没能用上,那婆子脚下一趔趄,“噗通”摔了个狗吃屎。
这是二丫姑娘伸的一条腿使绊子,也没过啥脑子,见到婆子迈步,就自然的伸出去了。
这是不是说明,跟着三小姐混的久了,骨头里骚动的野性,就越来越像了?
最野的主儿还没现身呢?渺渺被二丫堵着,瞧不到热闹,更掺和不进去,早急得抓耳挠腮了。
好不容易才在姐姐的胳膊弯儿里钻出头来,一门心思也上前打上一回落水狗呢,却见那婆子爬起身子来,竟然就地一坐,抹了一把流了鼻血的脏脸,嚎啕大哭起来。
也不算是嚎啕大哭,她拍着大腿,边嚎边控诉的姿态恁的熟悉:“我的个夫人啊——你可给奶妈做主啊——这要夺了老婆子的命去啦——”
这落水狗,就暂时不打了吧?
荷花满腔的热情也消散了,抓着木棒子,还没从柜台里绕出来呢,就已经分出胜负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从古至今,都是女人斗争的不二法宝。
果然,张家三口人都不再敢轻举妄动了,但是上前劝解吗?又不甘心,也不知道应付这种情况,该祭出哪件法宝。
“奶妈——”那跟个傻子似的李夫人,竟然也上前去凑热闹,还泪眼朦胧的劝慰:“别哭了——早知道,就不要您跟着来这一趟了,我自己赔礼就是了,这不是为了那亭长大人不怪责老爷吗?人家跟官家有牵连,咱们怎么抗争的过?”
这个世界混乱了吧?渺渺大睁了眼睛,看向那位柔弱的李夫人,她那般认真的哭诉着,跟真正的苦主,也没有啥区别,这是真正的演技派高手啊!渺渺暗暗赞叹。
哭成这样的主仆二人,再次引来无数人的围观,店铺里已经没有货物可供疯抢了,荷花闩上了店门,无奈的弯身要扶起那悲切切的主仆。
可是,越是关起门来,两个妇人家越是哭得厉害,那婆子还不时偷偷拿眼梢斜睨三个人,明显是想要达到啥子目的。
渺渺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揉着眉心对荷花娘说道:“随便她们哭吧,我去趟亭长家里,告诉他今早上的歹徒又来生事了,叫衙门里来人带走算了。”
这话正中红心,比原来的一百句规劝都管用。那抛弃了“夫人”形象的李夫人,一个直挺,就从那婆子身边站了起来:“那个——刚才实在是伤心,想起了过去受的好多委屈,不关咱店铺的事儿,亭长老爷那里,就不用麻烦了。”
荷花的头,也被哭得要爆掉了,她挥拳砸了砸太阳穴,摆摆手:“李夫人,您大概是想让我们再不寻亭长插手,您想得太多了,我一开始就说,只要以后您们家别再上门,我们就不会再计较,算了,快走吧,您现在可不是农家的婆娘们,这般哭闹,实在是丢了身份。”
可能,那看似柔弱的李夫人,原本的出身真的跟农家的彪悍泼妇有关联,毕竟,钱是有了,从小到大的教养,还是缺少的,你看她刚刚没关店门时,被人围观也面不改色,就知道是从腥风血雨中历练过的。
那李夫人再不掩饰,脱口而出第二个要求:“我家小女正在相亲的年龄,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帮孩子治好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