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面对这样的情况,王师范也只能够无奈的下令撤退。最让王师范苦恼的是,现在月亮并不明亮,加上在夜晚。王师范纵使下令强弩狂射,但却没有多少作用。反倒铁鹰都的士兵,只需要不点燃火把,只是拿起石头,往李存孝前方的地方砸,肯定能够砸死砸伤几名平卢军士兵。而在黑夜中,王师范手下的弓弩手那里能够找到敌人的影子呢?
平卢军一退,李存孝等人立刻躲到一边大石背后,没有多长时间便是一阵弓弦声响起,一阵狂风骤雨般的弩箭劲射而出,可惜他们是注定无功而返的。而只需要平卢军士兵进攻,李存孝将又会蹦出来。
见到这个情况,杨师厚多多少少也松了口气,好歹现在的情况并没有危险到随时被攻下。不过杨师厚知道,这种情况不会延续太长时间。李存孝不是机器人,他说到底也是人,如此高强度的作战,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够支撑到什么时候。
“情况怎么样?”杨师厚快步来到李存孝身边,低声问道。
“情况不太好!”李存孝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刚才厮杀时咆哮的霸气了,反而充满了深深的担忧。“王师范不是白痴!只要他够狠!在我们和那些普通士兵激战的时候,集中几百具万钧神弩,恐怕我也得耽搁在这里。”
杨师厚闻言,沉默了半响,喃喃道:“最多能够熬到什么时候!?”
“继续以之前强度的进攻,最多可以撑过三个时辰!”李存孝低下头,不知道他的脸色怎么样,但声音中却是透着一股悲壮。杨师厚瞬间便明白了,这三个时辰是将李存孝在内,所有人的姓命都填了在这里,这才可以撑过三个时辰。
“莫不如进入河阳寺死守?”杨师厚不由建议道。
“太危险了!河阳寺的建筑结构大部分都是采集山上的木材修建的,一把火下来,恐怕王师范替我们把棺材钱也省下来了。”李存孝笑道,虽然是笑,但明显是苦中作乐罢了。
杨师厚默然,纵使他机智百出,到了这个时候也感觉脑海中一片茫然。
“对了,殿下怎么样?幸亏那个高句丽的小子拼死拦截,否则殿下恐怕已经死在山脚了!”李存孝沉声问道。
“可惜了朴乐射一条好汉!唉!朴乐射牺牲的消息我也不敢告诉殿下,怕他受打击。不过幸好殿下伤势虽然严重,但暂时而言,还是没有生命危险。肩膀和大腿的箭伤我都帮殿下处理好伤口,但胸口那一块我不敢动,距离心脏太近了。”杨师厚声音中透着兔死狐悲的味道,大概他想到朴乐射也许就是他的下场吧。
死就死了,偏偏不知道是不是死得其所。如果王师范将这里的人都一锅端了,恐怕他们拼死保护李存焕就显得没有太多的意义了。
“怎么了?怕了?”李存孝仿佛感觉到杨师厚心中复杂而犹豫的心情,脸带不屑的说道。
“你说什么!”杨师厚皱起眉头,颇为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
李存孝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听到一名士兵说了殿下在厮杀中的一句话,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听到这句话后,我就知道自己哪怕是死了,也值了!起码对得起殿下对我的厚遇,对得起自己的心!对得起天地!”
杨师厚知道自己刚才被李存孝窥破本心,略微有些尴尬,不过杨师厚为人也甚为有武人的洒脱,很快就豪爽的说道:“多谢李大都督指点了!倒是我杨师厚刚才贪生怕死了!”
李存孝笑了笑,开口说道:“刚才我可是什么也没有说!”
杨师厚同样也是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很快,王师范的下一轮进攻又发起了,李存孝跃出大石的保护,挥舞着手中勾魂枪,迎向杀上来的平卢军士兵。
……淄州节度使府……耶律阿保机静静的一个人坐在里面,也没有点灯火,就一个人传着一身甲胄坐在一张木椅上,静静的,仿佛一个模型。
青州方向的异动,耶律阿保机第一时间知道了,立刻召集自己的弟弟耶律安端来到带兵先行一步,打探情况。但耶律安端一席话却让耶律阿保机平静得像湖水一样无波澜的心,激起了滔天大浪。
耶律安端:“大哥?你为什么要拼死拼活的去救李存焕?”
耶律安端:“大哥,你从小的志愿不是想成为契丹可汗吗?现在眼下就有这么一个机会,大哥你只需要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干。王师范就会和你做好一切,到时候你只需要领军北上,凭借着这支精锐的兵马,加上你在汉番当中的威望,纵使成为匈奴之冒顿,也未必未可!”
耶律安端:“大哥?你拼死拼活的,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荣华富贵?手握重权,但我问你,你哪怕手握最大的权力,是不是依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动动嘴皮子,便可以剥夺你一切权力富贵,直教你人头落地!”
耶律安端的话,虽然字字诛心,但耶律阿保机不可否认,他的话很对。纵使是位极人臣,最终也逃不个臣一个字,最终也逃不过君的一句话便可以剥夺滔天权势的事实。
“叮当……”耶律阿保机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身上的甲叶发出一声金属碰撞之声。耶律阿保机看到了自己腰间的佩剑,耶律阿保机忽然想到了那一天,李存焕赐予自己佩剑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孤王赐予你此剑,为吾披荆斩棘!斩杀叛臣贼子之权!”
斩杀叛臣贼子……这到底是无心,还是有预见呢?
“一切都逃不过殿下的目光啊!”耶律阿保机摇摇头,叹息道。“君王之威平静如死水,但动之却是滔天巨浪,纵使是千军万马也为之变色。几乎走入歧途啊!”
“来人!现在是什么时候!”耶律阿保机高声问道。
“已经快子时了!”亲兵毕恭毕敬的应道。
耶律阿保机脸色微微一变,大喝道:“立刻召集兵马!秦王殿下恐怕在青州遇袭!命悬于一线之间!命令元行钦为先锋,率先领白马义从率先出发!”
“诺!”亲兵应命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
整个淄州都被调动起来,因为淄州原本是平卢的地方,这里驻扎有少量平卢兵马和平卢的将官,耶律阿保机已经不管他们有没有搀和在里面,直接派耶律安端领兵软禁。并立刻和留守的冯道联系情况,让冯道和率领将官留守此地。而耶律阿保机则是下令元行钦迅速率领五百骑兵开路,他在后面率领刚刚集结好的四千骑兵赶过来,后面还有各级将官的后续部队。
元行钦勒住马缰,看着天空中略显黯淡的月色,喃喃道:“殿下!你一定要撑住啊!”
“将军,前方野狸山发现有士兵镇守,看旗号,是平卢牙将张崭。他手下的兵马虽然不多,但都是平卢牙兵!”斥候策马来到元行钦面前,在马背上微微欠身,恭声禀报道。
“殿下就在前面等待我们的救援!在这个时候莫说是张崭了!便是朱温亲自坐镇,我也要闯过去!”元行钦的话不多,但斩钉截铁。一下子便激起士兵同仇敌忾的士气。
“我等愿追随将军杀敌!”士兵高声回应。
“好!随我冲!”元行钦大喝一声,手中骑枪一挥,便带领骑兵飞奔而出。
在火把的照耀下,只见不远处的路口上,一队队平卢军士兵以盾牌为墙,以长枪为拒马,死死的将通向青州的道路握在手中,看样子,恐怕数量不下一千人。除非元行钦绕远路,否则他不击破这支大军,没有办法通过。
“冲!”元行钦并没有勒住缰绳观察一番,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趟过去。他仅仅是果断的一摆手,速度不减冲上去。
张崭明显想不到元行钦如此果断,他手下的士兵更是一阵搔动。他们步兵面对骑兵,有先天上的恐惧,闷雷一样的马蹄声,更是仿佛践踏在平卢军士兵心头上一般,压的平卢军士兵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挡我者……死!”仿佛狂风骤雨一般的咆哮从元行钦的口中爆出。
十多名骑兵悍不畏死的越众而出,平卢军士兵连忙将长枪压上去,形成一道钢铁铸成的森林,在寒冷的天气中,更显寒气逼人。
“杀!”十多名骑兵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神色,胯下战马狠狠跃起,在平卢军士兵眼中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连人带马撞入枪林中。战马加上骑手、铠甲,重量不下四百斤。一下子便压垮了数十根长枪。
“冲!”元行钦毫不犹豫的践踏着同袍的尸体,从被压垮长枪的防线上发起猛烈的冲锋。平卢军士兵不由一阵大乱,失去了长枪的他们,一下子被元行钦杀入其中,长达四米的长枪,在近战中显得是那么的无力,被元行钦斩瓜切菜般连杀十数人,身上却没有添上一道伤痕。
“完了!”张崭想不到战事居然如此快就有结果,他更是被对方那不要命的杀伐果断吓住了,他完全想不到为了李存焕,他手下的士兵居然会变的如此凶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