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布置的相当华丽雅致,一应陈设皆独具匠心,不落窠臼,房间采光也好,薄薄的晨曦,透过精雕镂刻的窗牖射进来,精美的屏风也显得耀眼生辉。
瑞兽香炉在吐纳着袅袅的青烟,配着轻纱软帘,名人字画,玉器古玩,以及浅蓝色的水晶华帘,一切都显得那么朦胧和虚无飘渺。
梅花几上的美人觚里插着一束嫣红似火的鲜花,云绯城打量了几眼,发觉竟叫不出名来。
她撩开绯红的床幔,吸鞋下榻,心头盈满彷徨,床幔的最上端横着一副长条的织金绣帷,缀挂着鹅黄流苏颤颤,上绣凤凰戏牡丹。
凤凰乃百鸟之王,牡丹百花之王,刺绣者的手艺巧夺天工,将鸟王与花王绣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仿佛赋予了它们生命一般,鸟王盘旋于飞,花王鲜艳欲滴。
凤凰的眼睛金光闪闪,云绯城觉得它似活的一般,竟不敢看它的眼睛。
门被人轻轻推开,有两名着粉红衣衫的侍女踏进入内,看到云绯城便一脸笑意地福了福:“郡主,早膳已备下,郡主请随奴婢来。”
郡主?云绯城唇扯了扯唇,想哭,那是多久的事儿了?久的她都要不记得了。
彼时,她是人人艳羡的羽梦郡主,既有疼她的爹娘,又有怜她的兄长,成日里锦衣玉食,众星拱月,出入宝马香车,奴仆成群,更有一个能为她飞天遁海,上天入地的能干护卫。
那日子,是何等的快活美妙!
她抬手,遮住酸涩的眼眶,浮光掠影间,似乎看到了她那位了不起的护卫,他脚踹七彩祥云,御风而来,墨发飞扬,他面容冷漠,却衣袂生辉。
“小姐,莫怕,我带你走。”耳畔隐约能听到熟悉的声音。
云绯城状似不经意的偏头,拭去眼角的泪,轻衣,你怎么还不来?你也嫌弃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所以再也不管我了吗?
“小妹,怎么还在发呆,是膳食不合你口味吗?”
一位容颜俊美,身材昂藏的男子长身玉立于门外,青色的箭袖绣金锦衣令他看起来更显高大俊朗。
皮囊虽好,其心可诛!
云绯城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涌上的是强烈的恨意与浓浓的憎恶,长长的妙目快喷火了:“滚,谁是你小妹!龙弘,这辈子除非我死,不然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你还我父王和兄长来——!”
她喊的声嘶力竭,痛彻心扉,龙弘却无动于衷:“小妹,孤才是你的亲人,云家,跟你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住口!鬼才是你的亲人,鬼才是你的小妹!我生是云家的人,死是云家的鬼,我跟你有关系,那也是仇人的关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守在门旁的两位侍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低头缩肩的恨不得拔腿而逃。
每每骂人,云绯城就觉得词语匮乏,无法骂的滔滔不绝气势如虹。
骂人不行也算了,偏生武艺平平,这么多日子,她想杀龙弘之心一日不绝,奈何,连人家的衣角都摸不着,只是徒劳,换了谢轻衣和顾还卿任何一个人在这里,都可以叫龙弘吃不完兜着走。
便连甲甲,都比她有本事。
被龙弘抓来多少个日子了,她已记不清,龙弘对她下药,她昏昏沉沉,糊糊糊糊了一段日子,醒来,还是被痛醒的。
——有人划伤她的手腕,正拿一个小小的玉盅在接血。
旁边坐着龙弘,他开口便管她唤小妹——她有一瞬间的晕眩,觉得龙弘神智不清了。
谁不知她最恨的,便是龙氏父子,这是破坏她美好家园的罪魁祸首,她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而龙氏父子也一直不忘追杀她,以图对云家斩草除根。
见面便不死不休的两人,怎么有可能是兄妹?!
“可不论你怎么抗拒,你就是孤失散多年的妹妹。”龙弘皱眉看着她,似拿出了无比的耐心哄不懂事的孩子,软和着语气说道:“以前那都是误会,那时不知你就是我们寻找多年的小妹,等回了禹国,父皇和孤会补偿你的。”
“补偿你个头!”云绯城冷笑,略略拉高衣袖,露出皓腕上尚未愈合的几道伤痕,左右腕都有,伤口不深,却有点长,每边都有三五道,在她白嫩细滑有肌肤上尤为刺目。
“你不就是为了我的血吗?恶心!”她即痛恨又鄙夷地啐了龙弘一口:“呸!说的比唱的好听,有哪个兄长会这么不要脸的对待自己的妹子?你自个不是人,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禽兽不如吗?”
龙弘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淡淡地道:“你多心了,孤并没有要你的血,孤只是听从郎中建议,给你放的血,他们说你有病,放点血对你的身体有益无害……”
“放屁,你才有病!”
龙弘不悦地看着她:“你不信孤的话,孤说什么也没用,可你看看你现在,并未因为放了那一点血而身体不适,可见郎中的话是对的。不过既然你不喜欢,以后不这样做便是了。”
云绯城撇唇,才不觉得他有那么好心——他每次放她的血,都要的不多,就那点血,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只不过是多一道伤口,疼上一疼罢了。
只是,他怎么不要她的血了?
——在她眼里,龙弘即使长的再俊美,再衣冠楚楚人模狗样,依然是一副包藏祸心的样子。
她狐疑地盯着龙弘,正要问他又玩什么花样,一个黑衣侍卫匆匆而来,龙弘神色一凛,转头对她道:“孤知道,一时三刻,你总不会信,可无缘无故的,孤,岂会当你你是妹妹?如若仅仅是为你的血,孤何必顾你的生死,随便放就是了,何必每日用珍贵的药材替你补身子,总不会是为了养着仇人吧?”
云绯城立刻凶狠的还回去:“居心叵测之人,心思也险恶狡猾,我又不是你这种畜牲,又怎知畜牲在想什么!何况我管你要做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称兄道妹?你怎么不干脆去死?”
“你!?”龙弘气的狠狠眯住了眼睛,低吼一句:“不知好歹!”转身拂袖而去。
气走了龙弘,云绯城心头略略有些得意——果然还是做恶人有成就感,她以前就是太老实可欺了,被人欺负了也不知怎么还击,都是轻衣帮她还回去,如今轻衣不在身边,她得自强……
转瞬就板起小脸,冲门口的两个侍女吼:“本姑娘要出去走走,谁敢拦着,我就跟她拼命!想死的,尽管上来。”边说边撸袖子,举止粗鲁的哪里还有个郡主样。
两个侍女忙道:“殿下并没有拦着不让郡主出门,之前只是郡主身体有恙,殿下担心郡主,才不让走动。”
“……”云绯城,敢情白演了半天戏。